姜铃

【楚云秀中心向】写给文科生的自己

#全架空高中校园，文科生的自白书

#一个有点脆弱的楚云秀

高一的时候，她是想去学生物的。

她也曾看过凌晨两点的月色，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皎洁明亮，也没有隔壁楼如同言情小说般彻夜不灭的那盏灯，只有孤独到无所依靠的自己，陪着桌上永远做不对的物理题。

她喜欢数学喜欢化学更喜欢生物，也能够为了它们用尽全部的心力，当然她也喜欢物理，事实上她把除了写作业之外的时间全部献给了物理，直到同学戏称她是“练习册总裁”，能够从沉甸甸的书包里随时拿出一摞课外练习册砸死人。

但是她学不会物理。她追求一切都在心中明亮透彻的感觉，喜欢知识在脑海里连成一串细致的链条，拽着一点就能够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她可以在任何一科做到这一点，除了物理。

因为物理太差，她学了文科。

紧接着又是无数个捧着厚厚书本挑灯夜战的晚上。

她凭着惯性挺到凌晨，守望课本的双眼发红充满血丝，被黎明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冰冷冻得哭出声音。

她的文科很好，好到能考一个比大多数理科生都好的大学，但是她依旧无数次想回去，回到理科班。

那里代表着自由代表着梦想代表着所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初心啊。

她却回不去了。

高三第一次模考她考了学年第一，母亲带她出去吃饭，吃到一半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母亲无措地说着姑娘怎么了，她也在心里问着自己。

自己怎么了呢。

当初选择文科，真的是因为自己喜欢文科吗？

其实只是因为物理不好吧。

她想这辈子唯一能让自己有精力和热情去全部投入的大概就是生物了，除了生物还能有什么让她头不抬眼不睁足不出户目不窥园夜以继日焚膏继晷一头扎进去不舍得拔出来的学科呢？

她记得自己最早的梦想是当一名植物学家，至今还记得一篇名叫《白色的金盏菊》的课文，如果说初心，那大概就是这篇课文了。

那时候她还有着耀眼到碾压全班的成绩，也还没有学习物理，她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她也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她还没有考试之前无所适从的习惯，还清楚地知道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用技术改变世界，推动社会发展进步，多么美好的故事。

初中她当了生物课代表，生物结业又当了化学课代表，为了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前进着，看着白色的金盏菊茁壮成长开枝散叶永远向着阳光。

她仿佛已经看见那朵鲜花绽放。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终于失去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如果人生重来，她会选择理科吗。

梦里是高二选课的那一天。那时候她坐在窗前看自己期末考试大榜，极尽优秀的成绩却被物理无情地拉下去很多。她看着自己因为长期困在室内而苍白的手指颤抖着在科目单上写下文科，然后脱力地趴到了桌子上。

她和一切告别。

她在无人的角落声嘶力竭地喊着请让我物理变好一点吧这样我就可以去学生物了，她无数次想撕碎那张报名表把人生再过一遍，如果没有四年级那篇课文她是不是就不会爱上生物，是不是会去做个语文老师终此一生，没有辉煌也没有痛苦就是平平静静过一辈子。

但是，梦想是件让人辗转反侧的事情啊，没有它就没有人生绚烂的色彩，有了它又会坐立不安像灵魂竭力在燃烧。

她终于还是学了中文。

偶尔别人问起她的梦想，她会带点调侃地说我想把能够去学理的人都劝去学理，给社会做贡献。她也写小说，背景无一例外都是科学家。小说里的人物在轮回的梦想里挣扎，为了自己的道德和人类的命运与志同道合的伙伴连成一条坚固的锁链，心甘情愿套上白大褂坐在不见天日的广袤科学世界里，为了真理不灭的初心像是长明的灯盏。

他们成为了她最想成为却没能成为的样子，他们是她的无数个梦想的具现化。

现在自己正握着笔，依然是八月美好的下午阳光，白底黑字的选修课报名表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的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

如果自己已经不能够钻研自己最喜欢的科目，那么让自己离它更近一点吧。

像命中注定的链条，她在两年又四年以后，终于和那朵白色的金盏菊重逢。

她曾为了了解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另一种生活抱着厚厚的科学家传记整夜翻看，她曾扒着窗子看着生物竞赛的同学们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念念有词，她将岁月与希望献给梦想，日日如此。

她终于坐在教室里看着生命从指间流散又重聚，看着造物主精美的杰作被分解然后归于静寂，她看见白色的金盏菊在被因梦想而呈现极致光芒之后的黑色的虹膜上留下焦糊的剪影，她追寻的明晰和透彻在一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她兜兜转转十年，从懵懂地爱上从未了解的学科，跌撞着追上梦想的脚步，从未成功地被梦想一次一次抛下，在反复了极长生活里程的纠结里半推半就地和初心越缠越紧。

在失去希望流离的六年她眼睁睁看着那朵白色小花消失在她的视野，用数以百万计的文字逃避和麻木自己，却又自虐一般将自己从来不可能过的生活拉得越来越近。

现在生物是她可以伸手碰触的水晶球，流光溢彩如同此刻心境，她终于达成了现实同执念的妥协，带着自己的初心一路飞奔。

她已经被深深植根于灵魂深处的白色金盏菊细小却坚韧的枝条和花朵吸引和捆绑，在每一个需要做出选择的节点它们跳出来提醒自己总有梦想不忘初心，不知不觉它们已经长成了铺天盖地的模样。她步履轻盈渐渐把脚下的每一步踩成了直冲云霞，她终于靠近了自己的阳光。

那朵白色的金盏菊，它束缚着她不去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牵着她的手让冰凉透明的指尖触碰温暖明亮的前程，拽着她越跑越快，维系着她的理想，保护着她的初心。

她看见讲台边曾经竖立着无情的监控的地方现在摆着百家争鸣的学术书籍。

她看见黑板上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精细到最小结构的生物解剖图。

她看见冥冥中有个短发的小女孩举着白色的小花，女孩身形纤细花茎也纤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摧毁却还在风中惬意地摇摆。她向着晨昏线的交界，昼夜最近的地方漫步，顺着命运的链条走近，越来越高越来越成熟，而自己站在黑与白的交点犹豫，直到少女走到她面前已经长成了必须要仰望的高度。

无数个日夜后的自己向现在的自己伸出手，依旧白皙的手指拽住她纠缠的思绪，像救世主的光芒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让她感到比醍醐灌顶更加透彻的顿悟。

她举起了那支白色的金盏菊。

那是她的自由是她的梦想，是她的毕生所求是她的辗转反侧是她的刻骨铭心，是她青春中一场又一场的暴雨是她成长里一次又一次的哭泣。

而她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