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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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张喻】入侯门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一 存在与定格 章二 入侯门

相遇早在太久以前,那时已经做好分离的准备。

喻文州一直忙到凌晨才睡下,两三个小时以后起床照镜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脸色更糟糕了,本来他还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笑脸人,看了效果才发现自己这样出去绝对是皮笑肉不笑的具象化,索性破罐子破摔板起脸穿好衣服往外走。

今天是月会,五点就要起床,此时联盟偌大的园区里只剩下一直没睡的和睡得死沉的两种人。而被自己定的闹钟叫醒,心不在焉地吹着凉嗖嗖的晨风,太阳穴一下一下相当清楚地跳动的喻文州完全谈不上困,但这种状态也绝对不能说是清醒,如果非要下个定义,应该叫梦游。

进了会议室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果然看到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叶修在那里嚼着树叶子,松松垮垮的白大褂挂在胳膊上,衬衫领子解开三个扣露出点冷白皮和棱角分明的锁骨,眼角的青黑色深了一层,像是上了眼影,很明显整夜没睡,看到他还故作好心地招呼:“来不来?提神醒脑。”

喻文州知道是王杰希给他开的药,没有搭这个难兄难弟的刷夜党的腔,想趴桌子补觉却无奈地发现心跳太快根本睡不着,在浓郁的中药味和大到震撼人心的心跳声中能睡着的可能也只有慈禧太后转世了,

王杰希拖着肖时钦进来,后者睡得迷迷糊糊头发凌乱身上衣服倒是整整齐齐扣着,还在第八百次抱怨这种早上的会议为什么要技术部来开不知道他们白夜颠倒吗,猝不及防被王杰希塞了一嘴树叶子,顿时呛得喘不过来气,眼看着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就在歪斜的近视镜后睁大了。

“大眼儿这是谋杀啊。”叶修满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怀疑人生表情嚼完了嘴里苦不堪言的树叶子,为王杰希的行为定了个性,顺便拿自己得天独厚的中草药渣顺风吹火,搞得一屋子都是药味。

周泽楷刚晨跑回来,还穿着运动服,脸颊红润,明显是这几人中体力最好的,他关上门,沉默地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两天自己没锻炼,喻文州想,真是人的劣根性,没有逼迫完全主动不起来,看看人家周泽楷。

喻文州在心里谴责一下自己,而后看向如同磕了药般精神起来的叶修——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等着他宣布会议结束。

“人都来齐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叶修慢悠悠地说话,大概是自己终于清醒了,也不想别人回去补觉的典型,这真是令人十分想卡住脖子让他别说了或者拎着脚踝倒过来让他一气说完的坏习惯,喻文州不禁怀念起昨天叶修为了吓唬张新杰做出的雷厉风行来。

之所以用怀念这个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叶修“认真起来的样子是多么好看啊,可他认真的时间又那么短”。

“蓝溪阁一切正常。”喻文州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那堆不知所云有如孙猴子派来的逗比的报表,咬着牙说,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也不是喻文州了。

“evil现在是我在领着,等石不转来了就全给他。”王杰希说,一边捅了捅因为穿得太少在椅子上委屈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肖时钦,“你那边怎么样?”

肖时钦这会儿已经连熏带呛又挨冻,醒得不能再醒,没好气地回答,“没你一切都好。”想了想又正经起来,补充道,“之前那个有点问题的项目,已经改完了。”

叶修点点头,看看满脸“我要说话”的表情的周泽楷,不过周泽楷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总是少数,显然这些经历足够的人不包括在内,周泽楷不说那就意味着没什么可好开口的,这当然最好,喻文州似乎已经看到了叶修那半死不活的“散会”两个字挂在嘴边,却没想到叶修很自然地换了话题。

“石不转的接任者来了,是研究院那边add首席研究员,张新杰。”

王杰希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身子已经悄悄抬起来又失望地落回椅子上的喻文州,肖时钦看上去是一副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不应该开心的表情,周泽楷低着头眼睫低垂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单纯睡着了,会议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叶修要笑不笑,“文州啊,你见过了,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头脑过长时间连轴转,喻文州觉得眼前的景物都有点蒙上了梦境的面纱,他漫无边际地想周泽楷年轻真好,他已经不再年轻,怎么可以有人逃过时间的限制,他还有多少秋月春风可活呢。

对张新杰,喻文州总有种特别熟悉的直觉,他们以前真的是不认识吗,还是不讲情理地倾盖如故了。

张新杰是石不转吗?

不可能的。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石不转眼睛里的异彩在张新杰身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他只是个天才里的普通人,而石不转锋芒毕露。

喻文州说,“张新杰专业水平过硬,绝对可以领导evil计划。”

他是个更完美的替代品。

叶修看着喻文州,沉了话音。

“你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重用一个无法信任的人,哪怕他已经处于我们的势力控制之下,这句话我记得是你说的,现在你打算食言了吗?”

喻文州沉默,他甚至有余暇想道张新杰真是个神奇的人,叶修因为他在短时间内已经两次出现正经八百的表情了。

“张新杰是不是石不转,只有你知道。我们对张新杰有资料上的了解,也对石不转有现实生活层面上的了解,但只有你是最了解他们结合体,了解他们灵魂的人。

所有事件关键拐点你都经历了,有些结论只能你亲自判断。我们相信张新杰是管理层投票做出的决定,因为这是根据现有条件最有利于达成我们目标的人,也相信他可以为我们所用。

即使这样,我们认为不够,因为你的选择,我们没有立场做。

现在是由你做决定的时候。”

王杰希接过叶修的话题,因常年不见光而细瘦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会议桌的实木桌面,他好看的五官微微沉凝,带了三分怒气。

“我们知道你当局者迷,我们可以帮助你进行判断。你把你想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吧。毕竟这是二十多年来我们遇到的最像石不转的人。”肖时钦补充道。

喻文州依旧沉默。

时间多厉害,当有些事我们想要记住的时候它偏偏虚以委蛇,让记忆像是大风吹过的晒麦场,水流侵蚀花岗岩,不是缺斤短两就是一丝不剩,但那种担忧恐惧患得患失却一直留在心底,像无骨鱼片里未拣净的刺,不时地跳出来扎自己一下。

一切都磨得没有任何期待,如同石不转宿舍里永远摊开的那本书,冷淡的排版精装的书皮。他曾经执拗地把那本书放在阳光最明亮的地方,一厢情愿地以为石不转在书上写下让他去下一个路口等到最想看见的人,结果那书页最终被消融了上面清秀的字体,变成了让人完全无法牵挂的空白,只有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才会发现上面隐隐约约的痕迹,就像是自己无所适从又麻木的记忆。

张新杰有轻微的强迫症。

张新杰是纯粹的科学研究者。

张新杰研究的是基因学术。

张新杰刻板内敛,理智压倒一切。

而喻文州记忆中的石不转,是能穿着干净整洁甚至熨烫出缝线的白大褂却随意挽起袖口的年轻科学家,一举手一投足都冒着智商满溢到淹没周围人类的骄傲。他记得的石不转手腕上永远戴着自己亲手配置的神经毒素,随时就能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和手术刀,精准地命中人体的动脉和静脉。

石不转会用枪。

石不转喜欢阴冷的画面。

石不转研究神经毒素和药理学。

石不转放任自己在欲望里沉沦。

石不转看不透,因而更加丰富。

他们一点也不像啊。石不转更像他的前半生,充满了鲜血的浪漫和残酷的美感。张新杰更像他麻木而充实的现在,没有玩忽职守但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追求。

喻文州无来由地就是觉得他们很像,即使他们从习惯到性格到灵魂深处追寻的东西都绝不相似。

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石不转。一个从未出现过却又像水到渠成的理由不紧不慢地蹦了出来嘲笑他。

周泽楷在一片静寂中开口。仿佛看透喻文州千丝万缕缠成一团乱麻的心理活动。

他说。

“你知道。”

知道什么呢?喻文州苦涩地想,他从未知道过什么,因为石不转没有暴露任何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犹豫和妥协,所有人看见的只是结果,而他如何做到怎么思考却没人知道。

在管理层开会时周泽楷几乎从来不说话,连一个字的意见也经常不予发表,有时候喻文州会觉得他和他们四个虽然也是过命的兄弟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他的嘴里听到想法又实在太困难,因此很少询问他交心的事情。但只有这一瞬他被某种对光明的渴望拖拽着,很想问问那个即使在枪林弹雨中杀出来,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像是某种连鲜血都浑浊不得的辉耀的青年。

千帆过尽,你的心脏它还是鲜红色的跳动着吗?

“你是怎么想的?”

沉默。

问周泽楷一个问题,往往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喻文州也不生气,轻轻笑笑摇了摇头。

他正想要叶修宣布散会,周泽楷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坚定,带点不容置疑。

“换一个。”

王杰希带着警告性地看了周泽楷一眼,肖时钦轻轻拍了拍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嘟囔一句,“别这么说。”

叶修沉默,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平静地看着偌大的会议室里空空荡荡坐着的其余四人。

喻文州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掀桌子。但他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发泄情绪,因此这一次他也只是把眉头锁死。

联盟没有了共同的牵绊,真的能只为了梦想的趋同凝聚在一起吗?

他们的团队,当年失去了那么多人,都可以走到现在,如今因为他,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他挺直的背脊已经酸痛得没有感觉,完全僵硬到不能活动,眼睛很酸脑袋很疼,思维混乱无以为继。从身体到心灵长久的疲惫,席卷过喻文州每一个毛孔。

他突然觉得周泽楷也是对的。

一切都要向前看啊,总停在这里算什么呢?他还是太累了,一直都太累了。

喻文州扶着桌面咳嗽了两声。

“还是麻烦留行开点药,这两天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张新杰很重要,我会接触。”

 

整个下午张新杰都在湖旁几座山之间转悠。联盟的基地面积很大,处在一个盆地中,山上的溪水汇聚成波光浩渺的千波湖,再化作小河从南部流出去。湖北面有一块凸起的高地,面积和湖差不多,整个联盟的建筑群布局在上面,楼层都不低,建筑风格是很现代化很冰冷坚硬的精英风。主楼和湖区之间隔着密密麻麻的树林,高大的树木甚至能把建筑群悄然遮挡。中草堂的宿舍在湖边的一块高地,密集的两层小楼中的两栋,间隔着铺有鹅卵石的小花园,有点像疗养院。

推开宿舍门的刹那张新杰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仔细一看又完全没见过。这间屋子的装修是挺诡异的现代主义,墙倒是规规矩矩的白色上面却挂了很多让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抽象画,宽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湖区,窗帘是沉重的墨色,室内除了一张很大的床以外就是一张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书桌,好象是有人经常擦洗一样。没有绿萝或者金鱼等等长常见的装饰物,只有衣柜书墙书桌,连着和走廊等宽的浴室和厨房,整体布局相当一言难尽。

张新杰觉得除了一言难尽以外找不到形容这间房子的其他词语了。这是一种分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的感觉,而他并不认床。

张新杰装着一肚子疑问坐到了床上。

据叶修的话,他接受了ID名为石不转的职位,那么前任去了哪里?看这个房间里的整洁程度,应该是经常有人来,不会是他们谋杀了前任石不转称号的拥有者然后找了他吧?

张新杰自己又否定了,科研人员到了哪里都是有价值的,不会轻易杀掉。

百思不得其解中,他简单收拾,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事件的疲惫压倒了对未知的几分好奇和顾虑,他很快沉入睡眠 。

第二天他在一片清冷的阳光中醒来,才发现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忘记了拉窗帘,此时清晨六点的阳光正无遮无拦地照在他身上,明明是和每天早上无异的阳光,照在这间屋子里却显得无声无息的阴冷,张新杰看了半天才确定是因为楼下某个角落的设计问题,有意无意在整个房间里投下了一片冷光。

张新杰站在床边仔细看看,发现那个人工的角落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只对自己的窗户有影响。

石不转真的很喜欢隐藏啊。无处不在的阴影罩着张新杰的生活,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觉得自己对这种若即若离的忧伤和愤怒很熟悉,一点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张新杰穿好衣服准备晨练,不禁想自己可能上辈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他沿着中草堂的宿舍跑了几圈,顺便经过了小花园和树林,昨天匆匆忙忙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迎着明静的朝霞他发现中草堂的宿舍其实是很漂亮的,至少很符合自己审美,干净利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郁郁葱葱布满生机。

跑完了他回宿舍简单梳洗,刚穿好衬衫裤子就听外面有人敲了三声门,间隔规律的几秒,于是他一边把胳膊往一只袖子里伸,一边应道:“进来。”

来的人是安文逸,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墨绿色的大衣,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前辈可以去食堂吃饭,也可以自己做。”

张新杰刚才翻衣橱,里面倒是挂了很多新衣服,都是没有剪标签的,整整齐齐摆成一排,颜色也是意外的统一,白衬衫黑裤子,几件大衣也是标准款黑色,全是黑白色的衣柜里只有一件其他样式的,就是安文逸的款式,墨绿色。

于是他套上那件黑色的,一边想着这衣服竟然合身。

安文逸从纸袋里拆出一条黑底绿格子的围巾递给他。

“喻队让我给你的,说是昨天晚上忘记了,务必记得戴上。”

喻文州?他给自己带围巾干什么。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他现在可能算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新杰从善如流。“替我谢谢他了。”

安文逸笑笑,打开门。

“老师,我们走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喻文州说给的权限,量化下来大概是多少?”张新杰立刻想起喻文州语焉不详的权限问题。

“我在这里做了半年研究员,现在是A级。S级基本就是所有研究员的最高级别了,SS级只有几个,都是各部门的首席。老师进来做首席研究员,应该是有大部分SS级权限的,会比留行前辈少一些。以后会慢慢开放,权限只是针对联盟内部事务,和科研项目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图书馆C级及以上都可以随便进的。总体来说只有部分资料看不了,对实验没什么影响。”

“他们要我做什么?”

“领导evil计划。研究院安保一直不错,昨天杜明他们把你成功带回来,这边计划才开始,留行前辈要分一部分人给你,这一部分基本都是专精理论的,留行前辈是专精临床不会参加EVIL,所以你不来计划的人选就没办法敲定。”

“留行是谁?”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宿舍区,踩着松软的地面并肩走向主楼。张新杰理了理围巾,继续提问。

“王杰希,ID王不留行,中草堂首席,联盟管理层之一。”

安文逸还在说着什么,但张新杰已经完全没在听了,他的脑海里浮出一个模糊的人像来,似乎有什么更多的信息叫嚣着从记忆深处被拽出来,而这个过程绝对不好受,特别是在他其实并未想起什么的情况下。

《赠婢》   崔郊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没有任何损的含含义,但我懒得解释什么意思,心证吧。

作者有话说

emmmLOFTER改版以后看的人果然更少了啊……好吧~_~本来就没几个,现在阅读量还在三位数,怎么说也挺伤心的。

这两天趴在家里修文修到怀疑人生,感觉好痛苦啊。

给自己加油。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你们。

(你们真的没发现改稿多了好多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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