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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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张喻】悲欢离合总无情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三 工作与时日 章二 悲欢离合总无情

非合理的信仰是指服从一种非理性权威的信仰,合理的信仰是扎根于自己思想或感情体验的一种坚定的信念。 

他们开车去北山,在崎岖的山路上辗转,初夏的风光在海拔逐渐上升的时候慢慢变成满眼的春色,这座山不高,因此山顶也有绿色的草芽试探着温度。

张新杰打开窗户,清冽的风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旋转,洗涤空气让它变得更加适合生存。

吃早餐的时候他们了解到北山山顶有个教堂,教堂旁边有片居民区,都是很小的别墅,没有什么常住人口。喻文州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笃定地说田森一定在那里,于是不由分说地就把张新杰带上了车。

风声渐渐凛冽,张新杰关上窗户,脑海里还来回循环着喻文州昨天说过的几句话。

喻文州说他知道田森在北山的原因和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一样。这句话多半是喻文州为了诈自己说出来的,因为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记忆从何而来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喻文州还说那栋房子是联盟曾经的联络点。张新杰在房间里发现了女孩子的影子。时间似乎没有在这栋古老砖房中留下什么印记,每一件家具都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床单被罩晾晒成泛白,有的装饰品缝着已经褪色的蕾丝边。不知道哪个女孩曾经住在这里。

喻文州是认识她的,并且还很熟,这一点张新杰敢确定,因为喻文州几乎是惶恐地小心的避开了一切拥有过去痕迹的地方。不是切身相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痛楚。

张新杰突然有些羡慕石不转,君莫笑和其他一切曾经陪喻文州走过联盟早期的人,他们是踩着生死线过去的伙伴,或许用战友更加恰当。但自己只是个和平年代的研究员。

还指望喻文州把自己当成什么呢。

张新杰无意识地在贴着黑色贴膜的车窗玻璃上照自己的脸。这样一看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同样是研究员,石不转在整体造诣方面明显要强于自己。自己只是跟着专业相关项目两三个月就已经感到累了,而石不转是无可置疑的领导者,在这一方面他毫无竞争力。即使看脸,自己也就只能达到个顺眼的标准。倒是从来没有人说过石不转长相,不用想一定是好看的。

我哪一点好,值得你喜欢我?

张新杰闭上眼睛。

他真切地感受到患得患失,是他从未体验过也不想再次体验的感受。曾经他不想恋爱就是害怕这种毫无着落也不能为之做任何努力的感觉,像一脚踏空没有着力点,这样脱离控制的感觉让他慌乱无所适从。

但是现在他不可避免地一头扎入了比恋爱更痛苦更煎熬的暗恋,任好感如同星火燎原般呼啸,他每一天想到喻文州都不可抑制地回忆每一句话每一个互动,只有研究能让他从无尽的死循环中挣脱出来,现在他的研究又瓶颈了。

于是脑海里工作和感情,理性和感性迷迷糊糊地搅在一起,像是龙卷风又像是蒙蒙细雨,痛苦说不上,但是绝对谈不上舒心。这种混杂着渴望酸涩追逐和温暖的情绪把他胸腔填得满满,他简直怀疑如果自己哪一天不喜欢喻文州了其实会感到内心空虚的吧。

张新杰漫无目的地想着,直到车停在山顶平坦的空地,树荫中掩映着几栋别墅,确实没有什么人,小路深处有房屋的影子,远处还有尖锐的哥特式尖顶,大概就是当地人说的教堂了。

他们走到第一栋房屋门口,看见一个老人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被无名的鲜花簇拥着有点像天外飞仙,喻文州走近了轻声询问是否有一个名叫田森的中国科学家在此居住,老人闭着眼睛半晌才慢悠悠回答,声音是早期的典型科学家那种仿佛沉淀了整个世纪的知识和底蕴的低沉。

“找他做什么?”

张新杰上前两步,他总觉得即使这个老人虽然和脑海里面容模糊的老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那种从容不迫的感觉他却很熟悉,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我想请教一些关于毒药的问题。”

他们三个用的都是意语,但是说到毒药张新杰下意识就冒出了prison,他隐约记得这个词似乎有很重要的用处,就不假思索这么说了。

老人攸然睁开眼睛,和面容完全不符的炯炯有神眼眸里对张新杰探究的目光让他禁不住后退半步。

老人的眼睛里蕴藏着阳光和生命的力量。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张新杰下意识地答了自己原来的英文名,喻文州在旁边语速非常快地解释几句,老人换了中文,从摇椅上站起来向张新杰伸出手。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你们要找田森做什么?”

喻文州看向张新杰,明显是想要他解释的意思。毕竟这件事还是自己说比较清楚,张新杰斟酌着开口。

“我们想向他询问关于石不转的事情。”

喻文州惊疑地扫了他一眼,表情一瞬即逝只在他心里留下一小片阴影。张新杰在决定从哪里问起之前曾经经过短暂的一番抉择,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危险系数最小的问题。

他的记忆是从不知道谁制作的药剂里得到的,而他也看得出田森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在原来的工作单位再待下去才走,因此按照常理他不会很快暴露身份,自己刚才无意识中说出的prison已经让对方提高了警惕,不排除自己家里的药剂是石不转留下的可能,且先不管石不转和他有什么关系,没准就是父母的一个工作伙伴。

张新杰人生中最大的谜团就是石不转这个人,田森之前在国外工作有九成几率和他的父母一个机构,认识石不转的可能非常大,如果对方是田森那么也能够互相确定身份,如果对方不是田森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请教的了,毕竟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养老的,除了确实有需要躲避熟人的人都是普通人。

张新杰看着老人变了脸色。

“你是……”

猜测没有错,这就是田森。

“我是张新杰,来自联盟。”

喻文州伸手好像要碰他一下然后像是想明白了的样子又把手收了回去,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你好,我是喻文州。”

他也看出来了。

老人脸上的震惊表情还没有收回去,喘了两口气才慢慢地说话,眼睛里是不知来自何处的忧伤和怀念,看来石不转是他的故人没有错,不过要给喻文州点根蜡,看上去石不转凶多吉少。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喻文州应该也知道了,张新杰就没去看喻文州表情。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张新杰在实话实说和向外套信息之间纠结了一下,然后拐弯抹角地回答,“我们是他的战友。”

战友,这个表达介于同事朋友爱人之间,包围的范畴太广泛,随便怎么理解。

老人想了想,做了个手势让两人跟着他向屋内走去,一边回答,“之前因为个人问题,多有冒犯,请见谅,我就是田森。”

房屋外部是典型的乡村装饰风格,进了屋里却有一种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这就算是典型的科研人员住所了,惯常地没有什么人气。从喻文州曾经去过多次的石不转黑暗风格房间到他看张新杰父母干净到疏离的家居装饰,现在再看田森的屋子其实生活气息还是比较浓郁的,只是比正常人差了不少。

纯白色的烤漆家具罩着印花的垫子,木质地板光可鉴人,房间中央摆着很大的落地灯,灯旁边围着圆环型的木桌,桌子上放着茶具。光这么看非常有生活气息了,让这一幕冰冷的就是房子里除了他们没有活物,没有类似于插花或者老猫亦或者壁炉等等,棱角分明的家具令整个房间弥漫着精确的美感。

田森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倒了三杯茶水放在桌子上,喻文州没说话看着他,张新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你们真的来了。”

田森叹了口气,说,“如果当年他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来询问关于药理学的问题的?”

张新杰点了点头,脸色在旁人看来如常,但是喻文州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太好,看来他已经确定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等等……

张新杰刚才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如果他的推测和张新杰的打算相同,那么是否说明那瓶玻璃药剂就是石不转配置的?所以张新杰的养父母为什么要让他使用石不转配置的药水刺激神经?这可以推断出石不转就是他真正的父亲了吧?

如果石不转是他的父亲,那么他希望张新杰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所以由于某种原因把张新杰托付给自己的朋友时留下了能让张新杰补全全部关于父亲的信息的药水,而张新杰的养父母不知道如何向张新杰坦白这个事实,因此只能采用让他被盒子里装着的虫子打到眼睛从而摔碎药瓶割破手指,最后发现自己是石不转的儿子。这个逻辑链看起来很完整。即使不完全正确,可能性还是很大。

喻文州不禁皱了皱眉头。

石不转的性向他还真不是很清楚,科研人员在他眼里都和柏拉图差不多,他没法想象石不转和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样子,事实上他和石不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从未有过嘴唇相贴以外的身体接触,拥抱都很少,石不转是不喜欢身体接触的,无论男人女人。

石不转知道他们会来,也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只有石不转制作了刺激神经的药剂,让张新杰使用,张新杰就获得了关于田森的记忆,或者关于田森和药理学的循环脑回路,并且他还要知道喻文州和张新杰最终会使用到这种知识,张新杰不了解这方面,这样才能保证张新杰会来然后问出这个问题。

喻文州不知道石不转到底是想要别人知道自己生前做了什么还是不想了。

他还真的是从来没有了解过石不转,即使最终他们是恋人。

张新杰顿了顿,说,“我们此行两个目的,其中一个就是药理学方面的专业问题,另一个就是石不转的父母。”

喻文州又悄悄地笑了。

他想起来张新杰初见他的时候一反常态的刨根问底,他们明明只是刚刚认识却好像认识了无数年,现在想想这种思维方式似曾相识。现在轮到田森面对这种逻辑清晰的刨根问底,喻文州只想知道张新杰最后能够发掘出什么。

毕竟石不转也从未对他讲过父母。

田森露出了然的微笑。

“你的性格……果然如此。既然是你们,我就从头开始讲起吧。项目的资料你可以放在我这里,因为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那么项目可能会慢一些。随便你们,我开始了。”

老人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和重塑,很容易看出来他喜欢回忆的过程。

“我和石不转的父母是校友。我们都是从国内获得奖学金到国外上学的,后来就留在那边,他们两个入了国外国籍,我父母把我的国籍落在了这里。”

田森喝了一口茶,脸上是怀念的神情。

喻文州想到了预感,总是来得突然却无可非议的准确。就像他第一眼看见石不转就知道他会喜欢对方。但是更多的结论建立在缜密的推理和判断上,就像他最终确定自己爱着张新杰。

所以田森的父母大概是做了狡兔三窟的选择吧,国籍这种事情很难说是单纯的直觉。

“在学校里他们是不声不响的好学生,默契的工作伙伴,毕了业理所当然地被研究院录取,我跟着他们一起做的项目,因此我也被录取了。”

“我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这可能就是科研人员臻于至善的标志。他们把毕生的心血都投入到了研究里,twins计划可以说是他们的处女作,很悲哀的也是封笔之作。他们本可以创造出更多,却因为课题的敏感而身亡。我想你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张新杰手里的茶杯颤抖着放在了桌子上,即使这不是他的父母喻文州发现张新杰还是共情了,何况现在张新杰还处于被证明自己父母不是亲生的境况里,难免会多想。

不过世人都沉在深渊,是否能够证明不多他们两个呢?

他听见张新杰声音尽力压抑着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又像是失去理想的呆滞,怎么会反应这么大。喻文州看他手指连着指尖都苍白,不用提嘴唇了。

“他们……怎么死的?”

田森摇摇头。

“我确实参加了twins计划,但是在第一批药品制造出来以后我偶然看到了关于人体实验的内容,于是我制造车祸假死从研究院脱离出来,然后因为要保密并且做一些准备工作,我一年多没联系原来的同事,后来有联系也都是用不同的身份了,那个时候我还不叫田森。我的所有离开后信息都是交流会的时候别的科研员告诉我的,他们说石不转的父母在第四批药品出来之后当天晚上就出车祸了。”

都是车祸,这是巧合吗?喻文州心想。

“石不转就是在第四批药品开始制作的时候离开的国外,他父母离世的时候他已经杳无音讯,后来他自报家门我才知道他是当年的小孩。他的父母死得太轰动,因为本来他们是孤儿所以由研究院指控肇事司机,这件事正常情况下就是走个程序但是肇事司机说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所以就把很多不知是真是假的事情抖搂出来,当时因为死的是科学家夫妇还拍了摄像头,结果肇事司机现在说的话还在网上挂着呢,因为标榜民主他们也没敢删,就明晃晃挂在那里很多年,后来才借着什么由头删掉。”

“肇事司机说有人要求他把一辆车撞到燃烧不然就就秘密消灭他,现场确实也没法辨认石不转父母的面容只能用DNA检测,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国家势力,因为肇事然后还能安全离境也只有国家做得到。这件事在国际上影响很大,Versa计划也被迫终结了,为掩人耳目还改了个名字。”

田森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喻文州看看张新杰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向前倾了,他自己血液全用到大脑推理,手脚冰凉。

“研究院否认他们谋杀张氏夫妇,但是因为我也是Versa成员,原来的假死巧合也是面目全非的车祸,民众普遍强烈怀疑研究院的合法性,因此那个计划表面停止。它们分散到各个小项目里,很多现在还在工作。”

“很吃惊是吗?我认为你们的项目应该就和add有关吧。国内都能够做出这种事情,遑论国外呢?”

“石不转的父母原来是有孩子的,一对很可爱的双胞胎,产假不久两个人就进了Versa项目,然后就是隔离研究,孩子托付给亲戚照顾,结果亲戚家被抢劫了,两个孩子不知所踪,他们走科研人员申请手续领养了一个孩子,就是石不转。”

“石不转来的时候年龄和他们原来孩子的应有年龄差不多,后来一直跟着两个人研究,其实他们挺不容易的,打了很多报告才把石不转录进Versa挂名,每天才能照顾他。”

“一开始Versa的内部项目名叫twins,研究目的还是挺冠冕堂皇的,好像在报告书上写的什么改良人体基因,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用药品激发人体潜能,我一直认为物质守恒,事实上也是如此,类似于兴奋剂的药品对人体基因的作用只能让人的性格发生走极端的改变,并且从未有人知道这种作用于大脑的药剂会对人体构成什么伤害。”

“第一批药剂研究出来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研究院真正高层的对话,发现Versa很可能成为新生儿强制改良基因变为战争机器的药剂,用了药的人会分化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药剂会无限放大人的某一个方面,易激动的会变得更冲动,在理论效果中大多数人最后都会出现类似于暴虎冯河的状态。”

“但是他们的寿命会显著缩短,对于这类用了药的人来说没有晚年这种说法。一切实验数据都是理论。按理说这样的项目在研究院不少,但是没有成行的,更别提人体实验了,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非法的。”

“但是我听见,为了保证实验效果,twins第一批两支药剂已经分别给一对双胞胎注射了。”

“我制造了车祸,假死以后到了这里,石不转的父母好像是没有发现,不过我任务他们最终还是发现了并且试图抵抗,不然他们不会死。他们比我勇敢得多。”

“石不转是知道自己父母参加twins的,他自己就是twins计划的受害者,他也是双胞胎中的一个,是P试剂注射者,代表着positive,他来我这里的时候已经找到了twins计划的全部受害者,一共有八个,三对双胞胎,他没有测DNA,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找他的唯一亲人,这算是个人选择,我也没有干涉。”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田森喝尽了杯里的茶水,释然地长出一口气。

喻文州没有再看张新杰表情,不用想他的表情一定是空白的,和他不熟悉的人只能看到礼貌的微笑,喻文州却看到了曾经在蓝溪阁教堂的时候他看见张新杰眼睛里出现的迷茫无所适从悲伤无所依靠,甚至连眉梢眼角都浸染了湛蓝的颜色,他是真的很难过,但是喻文州已经无暇探索原因。

当务之急就是判断田森的可信度,这就是面对面的唯一缺点,这样的老人如果不能当面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么如果他真的值得信任也不能够再被很好地利用了因为他不会再相信自己,但是他要是不是能够被信任的喻文州告诉他越多越危险。

石不转父母出车祸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这件事在官网公开过很久,当时闹得很轰动,交流会他也听说过,原来叶修曾经参加过,和一群年老的科学家一起激烈的讨论什么诡异的问题,偏偏都乐在其中。

肇事司机那段视频他也看过,视频里是个面容惊恐的女性,哽咽着说张先生和张小姐是被她撞的,但是自己在踩油门的时候犹豫了,即使已经有人保证过她不会受伤车子已经经过改装,她还是觉得张小姐也是有孩子的人于是就偏偏地撞了过去,她对车辆的了解这样的撞击不会对里面的人造成太大的伤害,没想到那辆车爆炸了,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放了易燃易爆品。

喻文州碰巧还认识这个肇事司机,是黑市上有名的赛车手,别的不说经验就非常丰富,做的也是杀手的生意,说给撞成二级残废绝不撞出三级,还从未砸过招牌,有个绰号叫护士小姐。

喻文州没有找她约过订单却不止一次见过,每一次的护士小姐都是干净利落的模样,她靠着的黑市也是有名有姓的,黑市老大还是她丈夫,喻文州判断她对撞车似乎情有独钟,绝对不是好人也丝毫没有出国的意思,这样的人被抓应该只有国家才能做到了,毕竟护士小姐接过的单子太多,撞死应该是个最简单的工作,她心软八成是因为自己有了孩子。这一点田森不知道是正常的,他本来就是个大门不出的科研人员。喻文州在心里默默的打了个勾。

Versa改名字的时候四批实验体已经全部走上正轨了,石不转也和他们说过实验的事情,既然田森说他来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八个实验体,石不转又不能够随便出入联盟,极有可能就是喻文州带他来这里踩点的那一次。

这也就是喻文州刚才为什么把张新杰直接带上北山的原因,他只有这一条线索。

喻文州想起来石不转那两天都没有什么热情,即使他一直是漠然的样子这样也足够表现出什么了,自己当时竟然都没看出来。

所有的事实和喻文州了解的都对的上,这只能证明田森说的都是对的,要不要相信田森?

喻文州脑海里闪过田森对自己经历的描述。他和石不转父母是同事,在twins计划中途退出,在这个小镇做了教授,他来过这个小镇,即使有个风景优美的学校二十年过去了其实都没有变得更加不荒凉一点,说在这里躲避是可以接受的,张新杰原来从未接触过田森,认识他却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这段记忆基本上就是石不转用药剂刺激张新杰大脑从而产生的记忆,可以说明田森离开之前没有把具体的地址告诉任何人,按照田森提供的时间线那个时候石不转年纪也不大,父母也没有离开,八成是石不转在田森离开以后问过父母他的去向,田森连自己最亲近的好友都没有告知可以看出来他是决心逃离这个项目了,然而这个项目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明显的表现出自己的攻击性只是有人体实验的可能,可以证明田森对伦理很关注,他不干涉石不转的选择,提起石不转的父母时有种景仰之情,喻文州判断这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为了正义牺牲而带来的。喻文州学过微表情,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他愿意根据简单的推理和多年在人际交往中的直觉相信田森。

他保持着真诚的微笑,这番思考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就像是让田森稍作休息这样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不会觉得突兀。

“多谢田教授告诉我们这些,我们相信您,为您已经为这个世界做出的牺牲致敬,也希望您能够带着这样的心情鼎力相助,”喻文州余光扫见张新杰似乎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便自己承担起沟通的责任来,田森认识他,想必是石不转提到过,说话也能够方便一些,他站起来双手把张新杰提前准备好的相关资料递过,福至心灵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

我只是个资本提供人员,我只能为你们做幕后工作,无论是田森石不转还是张新杰都是最值得尊敬的,谢谢你们为科学和真理献出了这么多。

包括但不仅限于生命。

很多人说科研人员都是天才,包括进入联盟之前的喻文州,那个时候他还有点中二故作老成不太稳定单单有一颗执着的心,他有着和无数贵族相似的骄傲,但是他不会忘记自己待过的地方,那是从尘埃里落地生根的执着和坚定,虽然修养生长得缓慢却格外顽强,这让他伪装出来的老成持重骗过所有人几乎连自己都相信了,但是叶修看见他灵魂里的裂缝,而石不转把它填补。

他在干净到一尘不染和黑暗泾渭分明的实验室里辗转,在鲜红血液把西装衬衫染得斑驳的商场周旋,在外面受伤又回来静养,伤痕未干就出去闯荡,一点一点把自己那份假装的坚强补得圆满,也看到了所谓天才们夙兴夜寐的模样。

天才是一个另辟蹊径到达真实的人,而那条路从未好走过,他们也只是有血有肉的人。

喻文州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的道德和人类的命运与志同道合的伙伴连成一条坚固的锁链,心甘情愿套上白大褂坐在不见天日的广袤科学世界里,为了真理不灭的初心像是长明的灯盏,而联盟还不是一个允许他们世事不知的地方,他们拿着手术刀的手也沾过不是实验对象的血液,也曾经午夜梦回里颤抖着回想自己的初心,他们无论多么高高在上多么沉默寡言,他们也只是人而已。

就像石不转的父母明知前路黑暗却仍然面对死亡,他们凝视着深渊然后义无反顾地纵身跳下,身影和空气摩擦就像是流星般明亮耀眼。他看见田森眼睛里的光,是昼夜不息燃烧的信念,是对科学不灭的信仰,他们通晓一切,沉迷于广袤的星空,然后捡到一颗星星,带回来说,我们走吧。

喻文州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真诚过。

田森动容,张新杰也站了起来,沉默着对他鞠了一躬。田森的面容更加严肃,他郑重其事地说。

“既然你们选择相信我,我就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你们可以先回去,我了解一下这个项目,现在我有半个月的假期,争取在这段时间里把这件事做完,我想你们也是很着急的。明天早上张新杰来就好,晚上喻文州你接他回去,这边也有保护人员,不会有太大问题,白天我们进实验室你可能找不到。”

安保这种事情,喻文州相信田森的能力,他既然能在外面平安无事这么多年,一定是有实力的。何况张新杰也不是不会用枪,他派个人看着外面,应该不会出差错。

喻文州点头,“那就有劳前辈了。” 

注:虞美人·听雨

[宋]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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