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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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张喻】归帆去棹斜阳里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五 章七 归帆去棹斜阳里

开了春苏沐橙在联盟公布了自己和叶修的恋情,大家非常开心地找他们两个蹭饭吃,纷纷表示联盟单身人士这么少,沾点橙风姐的仙气儿好早日脱单,苏沐橙笑盈盈不说话,站在叶修旁边两个人和谐得像幅画。

叶修和苏沐橙早是联盟的骨灰级别人员,在联盟初始的时候就是他们一手撑起来,任何事情都是水到渠成,没有人感到惊讶或者其他什么,大家都觉得那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过张新杰听说这事情居然和他扯上关系的时候也是挺惊讶的,因为喻文州堵他实验室门口说领了和他去venas的任务。

出任务是个多么正常的事情,他这两天又在瓶颈也想出个任务,然而如果这个混在众多谈合同签协议以及杀人——没错其实现在那已经变得少多了——的任务是给苏沐橙和叶修婚礼踩点的话,这明显就是个公费旅游啊。

喻文州倒是一脸坦然,毕竟这人什么时候都很坦然,并且也不能再坦然了。

于是张新杰脑袋里习惯性地转着times配方的问走题下飞机,因为走神看上去还有点面无表情,喻文州倒是把所有都安排好,带着他住联盟的联络处,那房间里还有上次苏沐橙出任务留下的痕迹,粉粉嫩嫩的是女孩子会喜欢的味道。

现在正是春天,漫山遍野的绿叶和鲜花让人心旷神怡,虽不是人工种植却格外整齐的树群掩映中,淡水湖泛着蔚蓝的天空颜色,在微风中翻起细小明晰的涟漪,远处不高的山顶有座教堂,直冲天际的哥特式尖顶仿佛孕育着脆弱的生命之源。

喻文州带他走遍风景宜人的湖滨和山区,带他走上北峰的最高点,那里是座离太阳最近的教堂,有古色古香的小木屋,从教堂那个点向下看,可以看到平和温柔的湖水,鬼斧神工的湖岸线画成一个完美的心形,心形的尖端是另一座教堂遥相呼应。

他们跪在教堂被阳光晒热的石板上,张新杰悄悄从脖颈里摸出那串十字架,他握着冰凉又是带着自己体温的物件暗暗祈祷,他真的希望如果一切都停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他和喻文州不冷不淡地谈着恋爱,联盟所处的环境安全而稳定,叶修和苏沐橙即将结婚,一切都步入正轨,没有误会也没有杀戮。

但是那怎么可能,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欢愉永远都是偷来的。

张新杰跑进手术室,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叶修躺在隔壁被王杰希治疗,而张新杰习惯性地面对死亡了。

苏沐橙。

女孩表情安静像是睡着了,身上的伤口和断裂的骨头全被清理干净摆放整齐,他想他已经知道的够多的了,他知道流弹穿过身体要飞溅出什么样的鲜血,知道空腔效应形成的伤口里混合着什么样的骨肉和灵魂,知道死去的生命如何在眼皮底下变得冰冷,知道现在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女孩将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失去她在世界上的一切痕迹。所有活着的东西在死之后都失去了意义,而为了理想而死似乎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方式。

苏沐橙生前注射过肾上腺素。

她曾经带着鲜血的痕迹拽着和她抱有相同理想的哥哥走进张新杰的实验室,从此正如他的英文名字hour,时光像是闪电般流失,包括财富包括亲人包括自己的生命别人的生命就这样在电光石火之间离去,她的哥哥为了叶修死去了,而她终于还是使用了张新杰无意中透漏出的方法加快自己走到生命尽头的速度。

张新杰被重伤初愈的叶修从实验室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叶修会问什么了。

“你知道他们都是为什么死的。”叶修脸色相当不好,本来就因为不见光而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惨淡,他失血过多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也有过度使用身体机能造成的并发症,王杰希拿中药给他一碗一碗灌下去,叶修还是虚得气血两亏。

“不,其实应该是你自己最清楚。”张新杰皱着眉头,走廊里长年累月点着的明亮的灯光看上去营造了一个扭曲的空间。他依然做不到喜欢这种被近似无影灯照着的感觉,这让他想起无数次面对的生离死别。

“我清楚什么?沐橙为什么死?她没有被流弹击中要害为什么会死去,在那样的状况下连我都活了下来?”叶修的声音听上去近似咬牙切齿了,悲伤仿佛从心底弥漫,张新杰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已经要迎娶的女孩,陪伴他生命一半时光的女孩突然离去,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伤痕吧。

“她难道不是强行激发了印记的力量,受到反噬才离去的吗?”叶修还在说着,痛苦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去了,他似乎希望就事论事然而总是失败,张新杰想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掩盖呢,他也懂得啊,有的时候爱的标准就是无法想象这个人离开的后果,现在他爱的女孩离开了。

“医疗部的人告诉我她注射了肾上腺素,她那样激动不起来的性格怎么会肾上腺素含量超标?一定是你告诉她,你的times为什么会失效?难道你没有想过救她吗?难道……你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死去吗。”

说到最后叶修已经疲惫到失去力气,他靠在墙壁上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苏沐橙的离开彻底损坏了他一往无前的部分,张新杰觉得有一瞬间这人的光芒暗淡,他甚至可以直视并接近了。

“虽然没有她我还可以活下去,但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叶修平静的话语回荡在整个空荡荡的走廊,张新杰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那个痛失所爱的男人,他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已经一夜间脱胎换骨,现在他们都只能别无选择地向前,毕竟在这样的道路上有人被留下也是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他的父母就像苏沐秋苏沐橙就像那些防卫部医疗部的人员,就像至今失踪着的魏琛,谁又没有一个两个未亡人?

“我是科研人员,你也是,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每种药物的作用,你知道肾上腺素注射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相信苏沐橙也知道,但她依旧这样做了,我无法知道他当时的想法,说实话我们并不熟悉,但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了。”

张新杰等着叶修说完才说话,冰冷的声音好像能够落下雪花来,他也不想,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了,这让他看上去相当不近人情。

“你真的不知道吗?”

叶修?

张新杰在夜幕下的荒原里游荡。

他失眠几乎是习惯性的,每当月圆月缺的那几天他总是心跳相当快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做都没有办法,索性在那些日子里只睡几个小时来维持自己被抛到角落里的作息时间,现在他的眼眶倒没有变成青黑色,但脸色已经变成和月光一样的苍白,他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但他无法躲避,就像死神终于追着他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准备趁他熟睡的时候夺取他的生命,而他看着一地月光睁眼到天亮,直到对方离开。

他走向荒原上那块大石头,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是联盟的停机坪。张新杰的白大褂被风吹起来飘动着,他觉得自己看上去可能有点像鬼吧。这么说,他对别人的看法还是没办法不去在意,毕竟大概不会有人真正地不去在意。

张新杰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和不知道名字的弟弟短暂的互动,想起他被父母蒙在鼓里那些温暖明亮的时光,想起那个勇往直前从不后退的女生rose,想起惊鸿一瞥最终像其他人一样消失了的Jason,他想起他泡在实验室整日整夜不出门的疯狂,那个时候他一定在别人眼里都是怪物吧,现在又何尝不是呢,他做的是神经毒素,他喜欢的是喻文州,他穿着雪白色的白大褂在夜晚游荡,他给濒死的人做手术连手腕都不会抖一下。

他的伙伴或者说战友们又有谁正常呢。他们不能说坏事做尽却也被现实逼得不得不不择手段,曾经外研院为了让他们死心塌地给他们每个人带上不得不背负的罪孽,现在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叶秋,苏沐秋,苏沐橙,他们一个一个地朝着终点加速走过去,他们算是向着终极而去但是最终都折损在半路,如果说正常人都会求一个一生平安喜乐,他们求的是什么?

曾经母亲说要快乐,不管怎样都要快乐,如果不快乐就想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渐渐发现真理是通向快乐最简单的东西,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能够达到,只要你能做就可以成功,那种快乐是看着极致的真理逐渐逼近,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扑向那束光芒,在这之间无论牺牲了什么都是珍贵的,因为最终为了那个梦想他会舍得放弃一切。

张新杰这样做了,他无数次看见那束曙光,像是一盏明灯般照耀在离昼夜最近的地方,但父母的死夺走了他全部的希望,从此就像叶修说的,虽然没有他们这样也可以活下去,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父母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说,这不是意义,真理的存在就是生命的重点,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尽毕生之力无限地接近真理。但是父母离开了,他失去了光,他看见Jason看见rose看见叶修看见喻文州,看见他从未接触过的鲜活的生命,那么这样的生命是否是有意义的?

真理是生命唯一的意义吗?

那么联盟建立的初衷又是什么?

张新杰像是朝拜一般绕着那块石头一圈一圈地转,他在某个时刻月光的角落里发现了个掩映在荒草中的木盒。

 

张新杰借着月光捡起那个纯白色木盒,谨慎地将它带回了联盟,在做X光的实验室扫了一遍,确认那里只有一张纸。

深夜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张新杰习惯了这种孤独的感觉,他习惯数着步子一点一点走过,这道长廊他可以走很久,或许是孤独的太久,他本能的不希望有人靠近,那算是本能吗?

木盒里装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很久以前的小姑娘。

信纸是泛黄的颜色,看上去已经保存了很久,笔迹却明显是几天前刚写的,还带着微弱的香水味,是清冽的水味道,张新杰熟悉这个味道。

这是苏沐橙写给她自己的书信。

娟秀的字体带着种温和和坚持,像是苏沐橙一贯给人的印象,攻击性不强却从不放弃,没有人会把她当做一颗明星但没有人会真正忽视她,因为她不容忽视。

“苏沐橙:

现在的你有多大了?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还记得你的梦吗?

如果你现在五岁,你一定要记住听话点和哥哥离开孤儿院,不然不会发生以后各种各样的事件,你也不会进入叶家。

如果你现在八岁,你记住你一定要好好训练,这样才有更强地保护别人的能力,不会在每一个束手无策的片段后面后悔莫及。

如果你现在十四岁,一定要跟着叶修离开,因为不这样的话你会失去他。

如果你现在十七岁,那么想要什么就去追求吧,因为你会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它将会比你想象的还要美好。

如果你现在正面临着哥哥的离世,那么你一定要坚强,因为他不想看见你难过,他的所有目的就是让你和叶修都好好地,你们任何一个都不能让他失望。

如果你现在爱上了叶修,那么和他在一起吧,一定不要犹豫,因为根据现在的你预计,时间很可能不长了。

如果哥哥说的,让你快乐的生活的誓言已经实现了的话,那么请你为了你用尽全力地去爱的人,尽情地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吧。

如果有人看见这封信,请把它当做是苏沐橙的自白,这是我生命的两个目标,其中一个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快乐,另外的一个就是为了自己愿意的事情献出生命,因为本来我也不会活多长时间了。

一定不要把这封信给叶修,因为每个人都会有一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如果拿到这封信的人不是叶修,那么请给他下面的信封,如果是叶修拿到了,那么不要犹豫,请把这封信拆开吧。

苏沐橙”

张新杰看着那张被时光浸泡的纸张,看着下面一个方方正正的信封,他的眼眶发红,眼泪最终还是没有流下来。

他已经忘记了如何流泪,难道这就是他的初衷吗?
 
张新杰想起他在几乎是麻木的几年里做过的无数事情。

他曾经想要做出最强大的神经毒素杀死所有害死父母的人,但他们已经葬身在时光无情的屠刀之下。他曾经想要找寻最快乐的事情,但杀戮和战争并不会给他带来快乐,他看见那么多生命流逝却无动于衷,没有喜悦也没有伤痛,他已经成了没有思想的机器。他曾经潇洒自在,不带走一片天边的云霞,而现在他发现如果没有一个停泊的港湾,再大的航船也没有稳定方向的借口。

他追求的是什么,他可能只是想要追求死亡本身。

  注

桂枝香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也作“归帆去棹斜阳里”,此处用这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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