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张喻】明月楼高休独倚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五 章六 明月楼高休独倚
张新杰再恢复工作状态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整个月，他还有点骨折拄着个拐就坐试验台继续versa，头疼的症状他觉得和身上的p印有关，因此他准备先在联盟里小范围排查一下有没有和他们一样的拥有者，毕竟现在他至少需要一对双胞胎或者是血亲，好巧不巧留下的三个印记都不是成对的。
看印记拥有者的画风，他也完全不知道叶修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共同点，如果说放飞自我不算是共同点的话。
喻文州似乎更忙了，几乎周会都见不到他，也可能是对方在故意躲着自己，毕竟张新杰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就那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个喜欢自己的人看上去有点不好，他有安慰自己这也是有贡献的，毕竟为了理想而死是个挺光荣的死法嘛，不过喻文州显然不认同这种大无畏精神，直到张新杰绷带都拆了复健也完事儿基本恢复战斗力的时候他们才在任务里碰上。
任务结束张新杰觉得有必要对这件事作出解释，于是拦住了准备回蓝溪阁总部的喻文州。
“好久不见啊。”他开口的时候带了点冰冷和扭曲，毕竟是对方说喜欢还不管，这可不是个正常的恋爱方式。
“嗯。”没想到喻文州沉默半天就憋出来一个字，比他还惜字如金。
“你想怎么样？”张新杰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是那个先沉不住气的，他有点压不住情绪地说。
“honey想怎样就怎样啊，”喻文州还是那副笑模样，张新杰觉得可能这就是对方永远也摘不掉的面具，既然已经决定不对自己说实话又何必闹出这样事情？
“我并不想怎么样，我认为这样的对话是无意义的。”他僵硬地回答。
“那么honey认为什么有意义呢？生命吗？”喻文州本来是半低着头的，这个时候忽而抬起头，张新杰才发现对方确实比自己要高出一些，站直的时候视线直接越过自己的头顶然后落在脸上，让人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这个质问从何而来张新杰一清二楚，这个时候喻文州还叫他honey几乎是有点讽刺的味道了。
张新杰只能沉默，他觉得这还是自己对不起喻文州，毕竟他没有提前在这里备好预案，给联盟带来了不少麻烦，包括对他的治疗之类的，虽然他觉得芯片也是相当重要的，但是麻烦这东西还是越少越好。
“如果生命对于你来说不够珍贵，那么我是否也是啊。”
喻文州声音低了半个八度，这人的声音本来就是悦耳的男中音，不低不高正正好，现在因为心情低落而降下来的音调让人几乎没办法拒绝，然而张新杰对他了解得太深刻了，他们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喻文州的表情和声音甚至包括每一个微动作都是有目的的，他控制自己像一部精准的机器.
张新杰虽然看上去严谨却不会对自己进行这样近似苦役的控制，情绪的把握他只能做到长时间的面无表情，然而喻文州几乎把外在的皮囊做了一种武器，这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的过错，这只是一种无可置疑的生存方式，然而也是这让他们彼此面对面撒谎，不但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个真诚的表情呢。
“我知道你的回答，我这样说是没有立场的，毕竟你也不是很喜欢我不是吗。正常的时候我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我认为我说完了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发生很大的改变，我是想对你好的，但你不接受又有什么用，你真的要为了避免所有的结束而拒绝一个开始吗？”
喻文州突兀地在寂静中说话，声调高了一个八度，这个时候他的语调几乎像是质问了，有种声嘶力竭的味道虽然他依旧是那个平静的表情。
“真的没有看见我的仰望吗，我知道你谨慎我也不莽撞，我说出来的就要为此承担结果，但我不认为有什么结果比你离开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了，所以宁愿抱着失去的风险我也不想让你离开。”
风声大了起来，在相隔不远的两人之间玩笑般地吹过，张新杰的衣服上残留着一点灰尘，喻文州的领带还是歪的，两个人就在这半明不暗的天光之下对视，而对方说的话横亘在两人之间。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因为我对你只是单纯的好感——既然要开诚布公那么就一次了结吧——我不是适合谈恋爱的人因为我太死板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甚至能否感受到别人的情绪都是问题，我也不是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因为我似乎基因有些问题不能活过四十岁，并且我的父母已经离开我，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举目无亲形容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因此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牵挂，连你也不能成为我的牵挂。”张新杰深吸一口气，状若无事地回答，他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并且他不介意告诉喻文州。
“我知道我说了很伤人的话但是问题不暴露出来就永远无法得到解决，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对我这样说。我不是相当地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没办法给你一生的陪伴你也应该知道了，我脾气不好这个你应当有亲身感受，我不会爱人你完全没有不知道的可能。”
“所以我都这样了你最好还是考虑趁早放弃，如果在这里挺着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转机，毕竟我已经不能被正常人所理解，看上去我很正常但实际上我是很疯的，疯起来什么都不顾你也看见，我能不能变成正常的样子是个随机问题，你最好还是回去想想，毕竟我们都赌不起。”
张新杰一口气说，他甚至有种恶意或者说心灵被血淋淋剖开的快感，很久没有这样把不那么吸引人的自己剖开给人看了，毕竟喻文州不算他的爱人因此他肆无忌惮。
“开始我已经给了，但是我没办法给个完美——甚至说差强人意或者潸然泪下——的结局，我没有结局的能力。”他给自己前半生做了个总结陈词，掷地有声，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上添了一道。
我已经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再喜欢我？
在后来的半个月里张新杰成功地做出了没什么可见副作用的药剂，专门用来探测有没有人拥有印记，他广积粮缓称王地给全联盟都打了一针，相当吃惊地发现居然剩下的几个印记拥有者都在高层里。
王杰希和肖时钦都被检测出印记，于是张新杰撺掇他们做了个DNA检测，过两天结果出来两人竟然是亲兄弟，顿时吓掉了下巴。喻文州是N印，和王杰希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张新杰隐约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愿意去推动，毕竟他和喻文州的缘分也就仅止于此了，再向前或者向后迈一步他都不觉得会有个好结果，毕竟他不是能够活很长时间的人。
想一想，王杰希也是P印，没准P印拥有者的共同特点真就是放飞自我呢。
张新杰不知道喻文州是个什么态度，做实验的时候抬头有的时候还能看到对方坐在门口看他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时候张新杰就会分心去想，每一次都是以一个几乎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我都这样了再不好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从恶如崩。
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喻文州生日了，这么算算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这真是从各种意义上的隐藏关系，毕竟连叶修这样的战友级都没发现也算是种没有也罢的成就。一般来说谈恋爱就是拿来秀恩爱的，但张新杰只想结婚，他们的身份还是收敛一点，于是心安理得不公布，也给自己留个退路。
当时他是这么想，因为他不喜欢喻文州，说起来只是找个人陪着，他也承受不起那种程度的深爱。喻文州是个理智的人，不会惹麻烦还是个默契的战友，从各种角度都是个最佳伴侣，温和不突兀，这是对他最好的评价了。
现在张新杰看着手里颜色半透明的针剂，是他的第一版time2，真的就像是针剂的名字，时间竟在他不知不觉的地方流淌得如此快了吗？
那么他还剩多久呢。
张新杰的研究显示印记对他的神经系统有影响，叶秋当初突然死去就是因为印记附带的对基因的改变让他的身体有隐藏缺陷，而张新杰体内的基因缺陷似乎和叶修的又有所不同，即使他们两个都是P印拥有者。
苏沐橙和喻文州肖时钦都是N印，他们三个的性格中有近似的地方，张新杰对这件事有两种猜测，一种是印记代表的基因改变会改变他们的性格，另一种是这样的性格才会被改变基因，他通过实验否定了后一种，那么还真的就是P印拥有者会放飞自我呢。
想想叶修是个光明积极的形象，王杰希放飞自我，自己偏激得过头，而苏沐橙温和有礼，肖时钦心思缜密，喻文州也是光明，但他和叶修相比是另一种光。
叶修的光芒太纯粹，张新杰有时需要退避三舍，因为那光如此明亮以至于他想要闭上眼睛，执戟明光里锋锐几乎要穿破天际，喻文州则是包容的大海，滴水不漏风雨无阻还带着点孤注一掷，光芒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做另外的选择。
他想到了positive和negative，可能这就是两种态度吧。他并不认为哪一种是好的或者坏的，只可能是不同的选择，比如说选择背水一战还是退后准备，选择突破或者完善，都只是一种态度。
所以喻文州一直在原地等待，自己已经说出近似拒绝的话还在原地，那么他为什么不最后疯狂一次。
喻文州生日那天联盟所在地飘起了小雪，张新杰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有点简陋的停机坪上。喻文州今天会回来，而张新杰突然就想去接他。
第一次吧，在这里等人。张新杰把手插在衣兜里，看着飘扬的雪花，背后是北欧风格的别墅，面前是望不到边的荒野，他慢慢地，慢慢地想。
轰鸣声渐渐大了，直升机裹挟着雪花下落，云雾里绿色的灯光白色的灯光交替地亮着，喻文州走出来。
他们走近了，广袤的荒野里只有两个人，张新杰背后是属于他们的温暖，面前是他准备走向的光芒，而这中间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暗沉的天光，隔着漫长的纠缠和执着还有不舍和矛盾，隔着太多像是隔了很多个时区，但他一定要跨过去。
“生日快乐。”他听见自己说，还是很平静的男中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但他知道那是他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第一步。
旁人皆言石不转是太阳，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而只有他知道那一切都是他的铠甲，而拨开里面的也就只是一颗有点麻木地缩在角落里的心脏罢了。
喻文州笑，张新杰莫名地觉得他的微笑里带了点理所当然和如释重负，他近了一步伸手拥住自己，在漫天的大雪里是个恒定的热源，张新杰有些不习惯也轻轻地靠近，他不喜欢身体接触但喻文州的小心让他无法逃避，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这个时候喻文州在他耳边轻缓地说话，声音直接灌到他颤抖的心里去。
“我可以吻你吗。”他说。
张新杰没说话，抬起头来凑了上去。
冰凉的唇瓣相贴像是石像的宣言，没什么实在的温度却亘古不变，就只是单纯的靠近像燃烧，张新杰像或许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如此疯狂，而现实就是他和喻文州在冰天雪地里轻轻拥抱，唇瓣和唇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甜蜜地贴合，只有这时他才发现喻文州确实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了，他们的唇形都是最适合轻吻的模样。
注
苏幕遮·怀旧
作者：范仲淹（宋代）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