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张喻｜叶橙】天涯霜雪霁寒霄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一 存在与定格 章九 天涯霜雪霁寒宵
像你所怀抱的如此美好的梦想， 我也甘愿拿生命来交换；
我将含笑做一个殉道者而死亡， 对着那爱情的不流血的神龛。
张新杰关上档案室的门以后就和喻文州一起进了电梯，喻文州说要去找王杰希而张新杰准备回实验室，他一向不是很喜欢八卦，直接在电梯的一边翻起了材料，准备一会儿布置完了所有项目内人员就看材料设定实验目标和过程。
这正符合喻文州对张新杰的了解，不管他的事张新杰绝对不会看上一眼，因此喻文州更加肆无忌惮地发呆，实际上在想着怎么名正言顺地给张新杰打上一针。
联盟集体接种疫苗？似乎肾上腺素这样的东西只能混成普通疫苗注射，打进去以后就想怎样就怎样了，解释成过敏也没问题。
他到了楼层的时候喻文州也跟着出来，张新杰才发现自己的实验室门口挺长的走廊里面似乎还有几个和这个实验室一样大的，占满了整个楼层，估计就是SS级别的科研员的专用实验室了。
喻文州很乐观地想着理由不是有的是吗，一边离开张新杰向最内侧的王杰希专用实验室走去。
张新杰的实验室正对着电梯口，下一个就是王杰希的，事实上这一个楼层里只有两间实验室，联盟的新楼在SS中草堂只设置了两个名额。
不过王杰希的实验室对着主楼另一部电梯口。按理来说喻文州应该坐另外一部电梯。至于为什么坐这一部，可能也只是因为有张新杰在，空气都凉快了几分？
喻文州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苦笑，似乎二十年前的场景要在梦境与现实中重演一遍。
只不过二十年以前和他一起经历这些的是石不转，二十年以后他碰见了张新杰。
王杰希的实验室门口亮着表示有人的灯，喻文州敲三声门走进去。
实验室外面的办公室里王杰希背对着门坐着和林杰说着什么，老医生笑得开心，喻文州礼貌站在一边直到王杰希看他一眼，“林老，留行。”
王杰希面无表情道，“文州？怎么来了。”
喻文州也不恼，毕竟王杰希平日里就是这样态度，他彬彬有礼道，“想要一管肾上腺素。”
“你要干什么？”王杰希和林杰异口同声道。声音还都不小。
喻文州皱了皱眉头，还是按照先前想好的说辞。“以备不时之需。这两天出去都挺危险的，我怕什么时候需要急救。”
王杰希沉了脸色，“肾上腺素主要用于心脏骤停的抢救和过敏性休克的抢救，你是有过敏原吗？联盟训练也没看出来啊。”
喻文州笑，“不就是怕心脏骤停吗。”
林杰皱眉头，脸上隐约显出皱纹来，“话不能乱说。”
喻文州赔笑，“一支就够了，麻烦你了留行。”
王杰希进实验室，片刻拿着一管注射剂走出来，十分严肃地嘱咐道，“这是零点五毫升装的，你等自己惹的事过去了你躺地上就剩一口气的时候再打，肌内注射，不能打完了针剂再打架，没两分钟你就虚了。等着头痛呕吐出汗四肢发冷震颤无力心悸血压升高尿潴留支气管肺水肿肌强直惊厥血压骤升心律失常脑溢血吧。”
王杰希显然是认真的。事实上如果没有叶修的亲笔手书喻文州不会敢于给张新杰注射这种东西，不过叶修神医的名声远扬，喻文州倒不担心张新杰出现这种状况。
他只准备给张新杰注射两滴。如果他是正常人，零点一毫克的肾上腺素不会让他损伤身体的根本，如果他是twins计划内人员，这点完全不是问题。
王杰希十分不放心地看着喻文州珍而重之把针剂放进冲锋衣的兜里，这时林杰站了起来。
“文州，你陪我去张新杰那里，他要我去面试，这件事完了我们去谈谈。”
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陈肃，这让他慈眉善目营造出来的其乐融融气氛瞬间变成了粉饰太平。
喻文州只能点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新杰在去档案室之前已经吃过晚饭给实验室通过风收拾过自己已经看完的材料也面见过几个研究员，现在他要做的基本上就是面见剩下的两个研究员，嗯…S级的林杰和C1级的许斌了。
他约的许斌七点半到，现在他还有时间看看twins资料。这份五厘米的文件有大半都是实验数据，最后一页写着还有剩余文件未解密，想来就是戴妍琦说的没有基因密码的事情了。
不过要是做研究的话只要数据就足够少走很多弯路，何况他们是要做完全能抵消病毒的针剂，所以数据以外的八卦张新杰觉得虽然自己很好奇却并不重要。
不能忽视的是国内现在的add项目也有完全一样的资料，所以张新杰对之前的大半实验数据都十分眼熟。事实上他基本就算是换个地方接着做原来的实验，那些有的没的都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家的目标都差不多不是吗。
张新杰稍微整理了一下以前他在研究院做add项目的时候做的实验规划，这里的研究员水平比研究院的要高一些，可能真的是因为与世隔绝所以不被外界所扰？还是单纯的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力量干扰所以可以全心全意在做实验上？张新杰觉得进度可以调快不少，至少追上add的进度没有问题，自己的任务也不会太重，毕竟这里的基因专精虽然不如医疗专精多但是比研究院要多不少。
张新杰简直有种炸平了联盟就拖慢了世界高精尖科技进步的感觉。
七点半，许斌敲门进来了。短暂的面谈结束，许斌因为正在帮忙一个项目匆匆离去，张新杰对他还是很满意的。这个人很稳定很踏实，不会过于激进也不会出现小错误，实力很强，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在C1级别的算是优等。逻辑清晰表达明确，很适合参加这样的项目。
这个点，林杰应该也要到了。
门再响，进来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穿蓝色冲锋衣的男人。
林杰和…喻文州？
他来干什么。
张新杰站起来，恭敬道，“林前辈。”又转向后面的人，“文州。”
喻文州笑，林杰说，“在走廊遇到了，就陪我过来。我们一会去散步，人老了晚上消化也不是很好。”
喻文州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新杰也没说什么，简单地问了几句就和他们送了客。资历高的老研究员想来也不用他们考核什么，喻文州起身告辞和林杰走出了实验室。
主楼外面夜色浓得像墨，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很少，远处山里茂密的针叶林在整个区域投下深厚的阴影。整个园区只有主楼是灯火通明的，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研究员还没有回宿舍，都猫在各自的工作区域内。林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太容易了——除了主楼都没人。
但他等不到他预定的谈话地点——中草堂宿舍楼下的小花园——了，喻文州穿着蓝溪阁的冲锋衣走在他旁边，兜里还揣着刚刚从王杰希那里拿来的针剂，对于林杰来说简直是揣着不定时炸弹。他没有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不做任何反应的意愿。
“你看见叶修写的那张纸了？”他在包围着压迫着两个人的无边寂静和黑暗中开口，走进了通往中草堂宿舍的小路。
喻文州出乎林杰的意料，很爽快地答，“是。”
这孩子……林杰暗叹。都是看着他过来的，二十几年他们都记得很清楚，他看着喻文州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因为石不转打开一丝缝隙的面具又严丝合缝地焊回去，完美到极致地塑一个丰满的人格。原来他还只是八面玲珑，现在他的心机都藏在最深处，任何情绪都能被他调动起来作为工具。这个答案如此干脆以至于林杰觉得喻文州九成九在他提出要跟他谈话的时候就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文州，你没想过吗，叶修知道，他为什么不用？如果这种方法可行，他早把石不转找回来了。”林杰轻声道。脚下的小路有树叶随着行走而细碎地响，旁边的喻文州只是沉默，半晌才说，“世界上人太多了，没有一个一个试的道理。肾上腺素对普通人影响很大，他不会轻易使用的。”
“你觉得他不会？”林杰反问。他们都知道叶修的疯狂，他确定喻文州没有办法做出肯定的答复。
“肾上腺素，对你们，比对其他普通人效果更显著，同时副作用也更大。”林杰停了停，发现喻文州似乎依旧不为所动，咬了咬牙，破釜沉舟地说道，“你知道当年苏沐橙是怎么死的吗？”
他不能看着喻文州把针剂打给张新杰，喻文州不是医疗专精，药量完全无法控制。如果张新杰不是计划内成员，针剂下去对evil计划的进度肯定会有影响，如果张新杰是，那么……
林杰没有办法想象喻文州一针下去的恶果。那将是他自己，王杰希，林杰甚至叶修和整个联盟都无法承担的。
损失一个基因专精人员还是最小的，更大的后果当年石不转都没有预测到。
喻文州在他身旁落后一步走着，林杰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只看得到喻文州露在阴影外面的下颌，比林杰记忆中的要更尖一些，棱角也是分明的。
他们正走到小路的尽头，一盏明黄色的灯映在密密层层的树林间，投下斑驳的印记。
“叶修在苏沐橙死后写下了那个方法，那个方法是苏沐橙用生命检验的。”
林杰记得那天明媚的阳光刺眼到让人目眩，他站在小区门口等着说好来接他的联盟人员，本来以为会有一群全副武装的类似杀手的专业人士来接他，没想到一辆貌不惊人的轿车在他面前停下，副驾的位置下来一个女孩子，面容普通身形也普通，总之是扔在人堆里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的类型。她转过来拉开车门，礼貌地说道，“林教授是吧，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那时林杰觉得这简直像是来送传票的。女孩已经拿出了资料，挺无奈地解释几句，让他不得不相信了，坐进了空间不大的轿车。
他也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某种意义上那个时候他也是出逃人员。
他记得女孩灿烂的微笑，不得不说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普通女孩了。她把车门关上，绕回另一侧上了车。
来接他的就是叶修和苏沐橙，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沐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还活蹦乱跳的苏沐橙。
车里响着单调的广播，有个懒懒的男声不断地说着一切正常，林杰刚坐稳车子就发动了，他前额差点磕在驾驶座上。车里除了广播一切沉默，林杰竟然从这里感觉到一种逃亡的气氛。
已经可以看到荒原的时候叶修和苏沐橙都松了一口气，车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虽然还要转过一座山才到联盟所在的荒原，但是也离目标不远了。
整辆轿车突然一个侧滑。苏沐橙惊叫一声，“广播断了！”驾驶座上叶修眼也不抬扔过去一把枪，正好砸在林杰旁边，顺着倾斜的后座往下滑。
林杰没学过任何除了专业以外的内容，将近四十的身体也禁不住折腾，疼得龇牙咧嘴，苏沐橙已经打开车窗向外射击，隐隐听见几声惨叫。
一片血色，那座小山包成了天堑。
叶修把轿车开出漂移的速度，枪林弹雨中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断在山谷中回响，苏沐橙几乎是把整个身子都钻到了车座下面，轿车的一个轮胎已经爆炸，这辆车摇摇欲坠，林杰被甩在后车座，巨大的压力和震耳欲聋的枪声让他喘不过气，苏沐橙的胳膊被流弹划过，血迹一直喷溅到林杰脸颊上，是温热又带点铁锈味，他熟悉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苏沐橙的枪法再好也抵不住对方人数太多，叶修又显而易见没有什么战斗力，对方人数不多但对付这一个半战斗力还是绰绰有余，毕竟叶修和林杰的本业都不是打架，林杰体力又相当糟糕。
车还是翻了，叶修和苏沐橙从倾斜的车顶跳出来——那里已经破了洞——叶修落到背阴的山谷，苏沐橙以车为遮掩开枪，林杰滚在地上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眼镜碎片扎在左胳膊上，不深却很多，像被马蜂蛰过。
乌云从天边密密麻麻压过来，转眼间在这个车祸现场或者说黑帮火拼现场降下不分敌我的暴雨，苏沐橙脸上妆容被冲得干净，露出一张因失血过多而白得透明的脸。
她翻手腕，一针扎在左臂上。
叶修没看到，他从谷底艰难地爬上来抱着枪瞄准，最后一发子弹似乎也成功了，因为这个时段里只有一个人走过来。
但是他们没有人了。林杰右腿骨折根本不能动，叶修又被因暴雨突然掉落的石块砸回谷底，苏沐橙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格斗专精，现在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影响活动的伤，但是她根本就是下一秒就会晕倒的样子，因为她皮外伤太多了，简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
林杰看着女孩脸上浮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手腕上似乎有什么在闪耀，对方已经近了身，她竟然空手和那人打了起来。
娇小的女孩和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汉纠缠在一起，而剩下两个人已经失去战斗力根本没办法动。
他昏过去前最后一秒，苏沐橙已经对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个人，林杰清清楚楚看到，她又给自己打了一针。
苏沐橙死后叶修从石不转那里得到了原因，于是把那张写着罪恶的纸锁进档案库，直到喻文州无意中发现，已经二十三年了。
曾经苏沐橙为此而死，现在喻文州还要拿它杀死张新杰吗？
注:
《阁夜》杜甫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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