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喻张喻】昨夜星辰昨夜风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一 存在与定格 章七 昨夜星辰昨夜风

第二天早上张新杰按照昨天的计划很早起来，传说中喝红酒有利于身体健康的话也没有错，他睡得精神饱满。洗漱完毕以后先是拿联盟配发的笔记本电脑登上了局域内网找出了文档保存，然后抱着电脑往食堂走。

速度地解决了豆奶以后张新杰进实验室，开始一份一份翻着申请报表。联盟的人才真的不少，看着报表上几乎清一色闪亮的学术认定就可以了。联盟虽说现在是个近似地下组织，但是张新杰既然听说过君莫笑就说明他们早期还是在公开场合活动的。并且能够知道add计划就显然让人没有办法怀疑他们的情报水平，而学术水平看这些近似sci打印机的研究员就明白了。

相当于各种学术期刊的认定亮晶晶摆在每一张申请上面。张新杰不得不先简单地按照级别排了个顺序。不同级别的都要选一些，新人和老教授的思维方式不同所以最大限度利用创造力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一看就看到了正午，张新杰是被自己的闹钟从文件的海洋里拽出来的。常言道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今天早上起得还特别早，因此饿得前胸贴后背，必须去吃个饭了。

张新杰坐电梯下到三楼的时候上来一群人，有他已经认识的王杰希和那个不知名少年，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一众实验室常驻人员以及一堆没穿白大褂的资深宅男宅女模样的，瞬间就把电梯挤得满满。

一个穿着粉嫩裙子戴圆框眼镜的姑娘站在他前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张新杰，惊奇地叫起来，声音清脆，看上去刚刚大学毕业。

“队长你看这里有个生面孔！”又对着张新杰说，“你是兴欣的吗？来找叶神的？他现在敲门应该也不开吧？”

姑娘身后高个子的男人笑得无奈，伸手揉乱了女孩子的头发。

王杰希在另一个角落里悠悠道，“小戴啊，这就是你要请客的那个。”

女孩子本来就很亮的眼睛瞬间聚焦到张新杰身上，让他有种被探照灯照着的感觉。

“张前辈？你好，我叫戴妍琦，ID鸾辂音尘，昨天你看的第一个报告就是我写的！这是队长。”

电梯门打开，戴妍琦身后被称为队长的男人轻巧地带着她肩膀把她往外牵了两步，笑道。“你好张前辈，我是肖时钦，ID生灵灭。小戴不懂事，别和她计较。”

“我怎么了队长。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还要给张前辈接风来着！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一起去食堂吧！联盟自有安排！”

肖时钦看着开心地跑到最前面的戴妍琦，嘴角勾起。王杰希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了两句，他才回复严肃点的表情，眼角眉梢的笑意藏不住，低声回了句。

张新杰被一群研究员围着，第一次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虽然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怎么研究员这种一向应该很沉静的角色，在他面前就跟跳马猴似的。

到了食堂张新杰才明白联盟早有准备是个什么意思，本来很整齐的食堂桌子完全变了样，居然其乐融融地摆成了一圈跟幼儿园大班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圆形的三百六十度讲台被放在中间，外形神似交警的岗亭。

这是个什么架势？

此时一半的桌子都坐了人，端着饭碗有的打算在活动之前先吃完，有的打算就着活动下饭，还有戴妍琦这样跑前跑后根本不打算吃饭的，活脱脱一出庙会。

戴妍琦把张新杰推到那个岗亭上站好，转身从地上捡了一面……锣？

张新杰本来以为那是个锅盖来着，还想着食堂里出现锅盖也不算稀奇，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专业用品。他深刻地觉得今天联盟的打开方式不对。

明明早上还是认认真真的审核，自己还被光鲜亮丽的学术成果震惊了一把，到中午发现这样的学术成果竟然是这样的联盟做出来的？

戴妍琦可不管那么多，声势浩大地敲了三声锣，锣声在食堂里造成一阵回响。

张新杰惊讶地发现这一圈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满了。

似乎有什么在食堂上方宁静又带着几分烟火气的波动中摇曳，蒙着浅薄的雾气看不清楚。他对着下面一群陌生人露出个标准的微笑，两秒钟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在这几秒里他转了一个圈，某个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叶修，脱了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实际上要无菌的原因白大褂通常都不穿到实验室之外，尤其食堂这种地方，然而很多研究员都穿着。

张新杰轻微地皱了皱眉。

戴妍琦放下锣，声音离他很近好像贴着耳朵炸响。

“下面是提问时间，张前辈的主场，我就不打扰了。”

女孩清脆的声线在大厅上方回荡，张新杰还没来得及明白他需要做什么，角落里已经有人举起手。站起来的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中提问，实际上举手的人太多了，而张新杰只是选了个人群稀疏不容易引起“谁被选上了”争端的地方。能坐在食堂门口——风口吃饭的人，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是个面容十分普通的年轻研究员，长着一张可以接近但是明显不想说话的脸，他犹豫着开口，声音温柔体贴像个小心翼翼的学生。

“张前辈你好，请问你对喻队了解多少？”

喻队？喻文州吗？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张新杰完全不懂联盟的套路，然而他敛眉时所有人都把筷子放下了，四面八方无数人看着他，他几乎能感到背后灼烫的好奇。

“完全不了解。”他回答。

他的站位面对着年轻的研究员，研究员旁边坐着一群穿白衬衫打领带的白领，很有风格地自成一体。此刻他们都没有窃窃私语，准确来说大厅更安静了，像是暴风雨前的黎明。

年轻研究员继续问，“前辈，说说你对喻队的观感吧。”

这是什么目的？

他斟酌着开口:“文州是个很重视工作的人，他需要休息。”

年轻研究员点点头，似乎期待有什么下文。

“没有了，我不了解。”张新杰斩钉截铁地说道。

有人低着头在角落奋笔疾书，依旧没有讨论声，年轻研究员向张新杰欠了欠身，礼貌地回答:“谢谢前辈回答，请前辈提问。”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这似乎是针对新人的八卦专区。既然他让自己问，张新杰也就不客气。

“有谁了解，让我知道石不转的上任称号拥有者的全部信息吧。”

终于压抑不住的讨论声响起来，叶修左手撑着下颌观察着张新杰。

让张新杰使用石不转的ID会出现很多麻烦，新人的问答会让他的路更难走，喻文州是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如果张新杰是石不转尚且作罢，如果不是的话他恐怕会烦死喻文州。

是标准的相反数结局，极值越大距离越远。现在恐怕张新杰要反感喻文州了，但这样也是好的，毕竟喻文州经不起有人再伤他一次，而张新杰看上去就是理智比天大的人。

喻文州的精神状况堪忧，石不转离开后喻文州没有再配过任何心理医生，似乎也没有出现可能让人联想起PTSD的症状，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有多健康，即使他还很能打。喻文州激动的时间段太多了，心跳水平也明显高于往常，在他的身体上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

所以叶修孤注一掷地把张新杰推到石不转的位置，说实话用一个天才为另一个天才陪葬也不是他乐于见到的，但能不能得到这种结果还要看张新杰自己，毕竟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两全其美自然是每个人都喜闻乐见的。

叶修轻轻松了口气，张新杰叫的是蓝溪阁的徐景熙，全联盟最好的心理医生，有“灵魂语者”的ID。拥有谈判专家资格，甚至可以催眠。张新杰选中他，叶修觉得自己的幸运值还不错。

那边张新杰没有缓冲，直接抛出了最具有总结性的问题，如果这个麻烦不落在叶修脑袋上叶修几乎就要赞一声深中肯綮了，偏偏他还要收拾烂摊子。

王杰希低声问叶修，“这样真的没问题？要不要我去回答？”

叶修摇摇头，“不靠谱的，找小戴回答就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戴妍琦已经被点到了名字。于是叶修不再回答，悠闲地喝了口茶。

张新杰和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回头多给侧写组批点经费。叶修余光看见侧写专精的首席唐柔正转着笔，目光锁死在中间的张新杰身上。

戴妍琦回答:“张前辈。石不转的前任ID拥有者，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可能就叫石不转也可能是别的，联盟管他叫hour，是索克萨尔ID的拥有者喻文州的恋人。他专精医疗，对联盟初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他还有个称号叫鬼医。”

叶修听着戴妍琦的总结，一边偏头对王杰希说，“真是说来话长的长话短说标准版本。”

王杰希评价道。“史家春秋笔法，小戴不错，小唐没选错人。”

“再怎么说也是兴欣的人，小唐很有潜力。”叶修翻个白眼，对王杰希的评价表示赞同，并想揭他的短。

“你徒弟最近怎么样？”

王杰希一脸无可奈何。

“他啊……胆子倒不小，怎么这么怂！还滥好人，简直是联盟的负片。”

总是要有些鸡毛蒜皮充斥生活的，即使天才也是这样。

鬼医？

张新杰是听说过的，和君莫笑同期的传说。据说出现时携带一批阴差个个黑布蒙脸，但这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传说鬼医救人只在一念之间，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然而他极少救人，出手便是毒药，妖艳魅惑一针丧命。

他ID的前任操作者是鬼医。

所以他们的气质相差的太多，才导致所有人看他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张新杰自问做不到鬼医的水平，毕竟他的专精是基因不是医疗，对生命的态度也远非如此随意。

【爱生至极进而爱群。

大厅在短暂的窃窃私语后又回归成往常的寂静，戴妍琦在本应充满食物香味和喧闹的红尘的大厅里说话，此刻她轻灵又干脆的女声在大厅里交织成了几道效果拔群的回响。

“hour前辈属于联盟创始人，和喻队很早就认识，他们经常一起工作，后来就在一起了。再后来hour因不明原因离开联盟，到现在二十多年，石不转的ID一直空缺，直到张前辈进入联盟。

hour的一生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我算是这段旅程的见证者，可以说他活出了别人十辈子的精彩，当然也承受着很多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东西。

即使他在二十二年前死去，我认为也是圆满的，因为他每一秒都过得有意义。”

大厅里的寂静仿佛沉得能滴出水来，三言两语结束发言的戴妍琦坐下，张新杰发现她对着叶修挑起了嘴角，明白原来这些都是他想要我知道的。

张新杰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不怀疑戴妍琦话语的准确性，但是她隐瞒模糊处理的部分太多了。

“我们结束吧。”他说。

四周响起掌声，那些研究员仿佛回神一般迅速炒热了气氛，张新杰坐到某个空座上，旁边的桌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响声，叶修坐到他旁边。

仔细看这位联盟的话事人是将近中年的模样，虽然脸上完全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眼底的深厚阴影出卖了他。叶修一定是做过什么大事，他的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眼眸深处那丝黑暗像是萤火一样闪逝却保存的得新鲜透亮。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欠揍表情，张新杰竟然从中读出份怅然。

想必叶修见过hour，算算他刚进入联盟的时候，hour就已经离开了吧？

叶修懒懒地笑，嘴角叼着一根棒棒糖，白色的塑料棒从嘴角露出，嘴里的异物让他说话吐字有些模糊。

“新杰，小戴已经毫无保留，我就不再赘述。hour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太多，她年轻不懂事，那些个人情感的部分你选择性忽视是最好的。”

话外音相当清楚，不但你不知道的不要问，你知道的最好也忘掉。

张新杰突然就觉得口袋里木头牌子像块烫手山芋。

注:
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唐] 李商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