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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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张喻】风住尘香花已尽

前文戳tag【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卷五 章四 风住尘香花已尽

张新杰前一天见过叶秋,那一天是联盟的周会,张新杰作为老资格的骨干人员坐在圆桌边,看君莫笑和叶秋闹,叶秋还是那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很容易就被君莫笑逗得红脸,在君莫笑面前永远是小孩,离了这个环境就是独当一面的黑道话事人,有这样的反差的人还真就不只他一个,似乎君莫笑有着能让人露出本真的能力。

凌晨两点多张新杰刚刚准备睡觉,还没有脱下外套就听见有人敲门,五声。

谁?

半夜敲五声门,意味着多半这人是救不回来。张新杰也只是尽人事,穿上外套开门以后他却发现是从没想到的人。

沐雨橙风。

“hour,快走,叶秋……失去生命体征。”

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奔跑,一盏一盏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来,张新杰跟在她后面,只觉得像是走在一个永不闭合的黄泉的尽头。

为什么?

短短的时间里他因为过度悲痛而本能地不让自己思考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可能,包括战斗受伤被下药被谋杀突发心脏病,但叶秋做的算是全联盟最安全的工作,因为他支持着联盟的经济命脉,因此君莫笑在防卫部拨相当多的人去保护他,并且前两天联盟还有过大范围的体检,就连研究人员都至少是经过特训应付一般人完全没问题的体格,叶秋身居高位身体状态应该更好,怎么会到了死亡的地步?

走廊里静寂得只有两道轻而极速的脚步声,一声跟随着另一声,像是潮汐般的悲伤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从此日日夜夜不复停。

叶秋的葬礼在一个有些阴沉的黄昏举行。

联盟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白衣,静默地站在他的骨灰盒前面。

君莫笑和张新杰检查他的遗体,即使不知道死因,也要为以后研究准备好数据,两个人在房间里忙碌的时候张新杰曾问过君莫笑是否知道些什么,对方沉默然后说可能是知道吧,但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但张新杰坚信君莫笑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他怎么会坚决要求像法医一样对待自己的血亲?

只有有些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这一个可能了。

张新杰举着一把黑伞站在最前面,天空的雨不小,乌云般的伞盖浮在每个人的头顶,和叶秋最相熟的人们站在他的周围,沐雨橙风抹着眼泪,秋木苏和君莫笑低声交谈着什么,王不留行紧皱眉头,生灵灭安静地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张新杰看向被山间浓雾遮掩的远方,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

联盟的未来呢?

他的未来呢。

他的命运就是看着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吗?

Jason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母亲离开了,现在叶秋又离开了。

秋木苏和君莫笑的声音隐隐约约地漏了一点到他耳朵里,即使声音很小也能听见里面的冷肃。

次日清晨高层召开会议,君莫笑戴了块黑纱在白大褂上格外明显,眼睛里化不开的疲惫和悲伤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反差的是他黑眼圈竟然没有了,显出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皮肤。

秋木苏和沐雨橙风坐在他的手边,也戴着黑纱,沐雨橙风的头发高高地挽了个髻,露出一段瓷白的脖颈。

张新杰扫了一眼桌面那头生灵灭和王不留行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桌子虽然很长,但完全没必要再放一把椅子来填充。

联盟的财务来源是叶秋背后的叶氏分部,而另一个继承人君莫笑——叶家大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的父辈有过联系,也不是一个话事人而是医生,虽不能说他的工作和那些黑白交易完全无关,他和叶秋的势力范围毕竟不同。因此即使君莫笑在家庭熏陶和天赋加持之下能够控制没了叶秋的叶氏,做到不左支右绌也实属不易,没被反咬一口已是奇迹,怎么还能再谈给联盟注资的事情,让叶家将这个分部收回倒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张新杰想着,君莫笑说话却带点反常的执着。

“联盟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们也都知道,叶家那边我会处理,叶秋的势力我都会接管,注资的事情也已经解决,hour,留行和生灵,你们三个回去安抚一下那些研究员,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继续的。”

他停顿了一下。

“我们不要忘记了为什么才会聚集在一起,即使叶秋原来因为叶氏,让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制毒和医疗专精,但我们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真理。真正的科学研究者不能被政治干预,因为科学从来都是没有国界的。但正如我们所知,科学家都有祖国,如果在地球这个小范围看,我们的祖国在脚下,如果放眼宇宙,我们的祖国就在地球,为了世界的发展任何有价值的活动都不应该被阻止,即使它们现在显示不出其价值,同样只要我们坚持到底,我相信总会有成功的一代。”

“很久没这么严肃地说这些,但对于真理,再怎么严肃也不过分。”

“我会承担联盟的一切,相信我。”

“如果我们的目的不怕被人知道,那么我们就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在这个小团体里我们需要一个更加坚实的联系,你们不介意公布一下真名吧。也为了解释清楚我的身份,我是叶修,叶秋的双胞胎哥哥,叶家第一顺位继承人。”

双胞胎哥哥,又是血缘关系,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说他的弟弟也有这样的基因?

联盟很多研究员开始轮流出任务,做一些不需要体力或者是幕后的工作,一部分人工作去换取另一部分人平安地研究,他们轮换,周而复始。

张新杰在Versa卡顿三天毫无头绪——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以后也申请了出任务,批准那天是周会,他坐到椅子上,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文州,不是说要一个搭档吗?我把石不转配给你,他最近研究瓶颈,停了项目要多出去几次。”叶修说。

联盟的新注资人,林敬言曾提到过的索克萨尔。

喻文州。

那人抬起头来,一瞬间张新杰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肯定没有,因为他一点也不熟悉对方的面部轮廓——他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安静从容又带着点“放纵”的笑容,干净得像初入世俗的反派。

这样的感觉……深刻又简单,明亮又黑暗,张新杰在Jason的身上见过。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过去,他不应该执着于那些事情,因为他们最后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联系,而且他已经不是很喜欢Jason了。

太久远以至于太模糊,他记不清楚。

喻文州向着张新杰伸出手,苏沐秋在旁边用一种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说着合作愉快,看上去有点像是某个异化的婚礼现场,只不过默契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存在的。

张新杰恍惚着想如果他不顾一切地把Jason留下来会怎样,又想着喻文州是Jason的可能有多大,他是蓝溪阁董事长,蓝雨话事人,他成为联盟第一注资人,他做了他们的后盾,他有怎样的目的,他要做出什么牺牲,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出任务?

肖时钦隔着桌子推给他一把枪,解释道是联盟最新款,张新杰有些心不在焉地收好枪,眼神放空依然是看着喻文州的方向。

有什么无法控制的在这一刻开始爆发了。

张新杰不是没有杀过人的。

在国外研究院的时候或多或少他们手里都有点把柄,毕竟除了用国家权力使他们屈服也有用黑历史让他们失去离开可能的做法,并且这事通常机密机关都会采用这种做法,张新杰觉得联盟没有这样的机制真的是挺稀奇的。

他这次出去带着自己神经毒素,也只能算是实验室搬到了舞会现场。对着镜子穿好衣服打领带,张新杰有种当年国外研究院教了他们那么多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技能都是为了培养间谍和特工的,而国内的研究员纯粹就是研究员而已,看来基础教育还是差,不过这样的技能竟然还算是基础教育也有点不对。

这次任务是杀死一个叶氏原来的高层,那女总裁是叶氏的高级秘书,叶秋死了就露出狐狸尾巴抱了别人大腿,叶秋在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女人职业水平过硬,然而叶修没有管理叶氏的想法,他有了喻文州做助力,本来就不想跟叶家那

摊子事搅在一起,这次索性把叶秋那个叶氏收拾收拾变成了个和蓝溪阁差不多的白道公司,直接扔给喻文州去管。

叶修这个时候让人暴露本性的天赋就显露了,叛徒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他能看出来。张新杰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研究员都死心塌地呆在这里,不是真心的人也早就跟这女人一个下场,毕竟叶秋还相对比较善良。

这次任务是他主役,喻文州辅助,主要还是张新杰想看看毒素效果,万一当场死亡,他也没法交代。

于是这次晚宴上当张新杰靠近那浓妆艳抹的女强人的时候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他估计是喻文州的,也没去管,相当绅士地做足了客套礼节,请女人跳了探戈。

毕竟这是近身动作最多的选择,还经常有身体的磕碰,趁这时候下手比较不容易被对方发现,他们跳得看起来还挺郎才女貌的。王杰希曾经评价张新杰,“你摘了眼镜,就带着衣冠禽兽的味道,女孩子就喜欢这样有点坏的。”

他何止是有点,他本就不是好人。

张新杰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叹口气,手上针剂注入对方脖颈。

可惜了,是个叛徒。

张新杰是双性恋,他很早以前就知道。

他再次走出衣香鬓影的舞厅,喻文州站在暗处等待他,脸色有些不好,张新杰没去管他,现在他很累,不想说话,毕竟做什么都是要耗费体力的,而他并不擅长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他和喻文州已经出过很多次任务了,每次回去他研究新的神经毒素,成型了就找对方出来试药,前前后后杀过不少人,他甚至喜欢那种看着对方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抽搐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他渴望的已经不只是复仇,他渴望的是清除所有的背叛。

张新杰举起手腕对着有光的地方看,手上母亲给的手链里已经装满了各色奇诡的液体,功能各异效果也不尽相同,并且他没有做解药的打算,其实他有时候觉得被自己做的药剂毒死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死法。

自作自受嘛。

他在这看上去不长但每个经历过的人都觉得其实无比漫长和黑暗的时间里听说过twins的现状,听说他们被揪出来,危机公关,彻底清盘,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喻文州每次都是辅助位,张新杰也就放飞自我地尝试不同的手法,他几乎是有些沉迷,但是他不想脱身。

父母曾说让他过些有意义的生活,但是世界从来就不算是有什么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说有趣的东西多么罕见,快乐又是多么难啊,他渴求过放纵希冀着沉沦却没有过欲望缺失了感想,他想就这样死去或许就是活色生香别人从未有过的一生,他遇见了可以抓住早恋尾巴的人却因为自己主动地放弃而失去了,他拿着手术刀或者针管夺走背叛者的性命而父母的本意似乎不是这样的,他们希望他追求真理他当然也没有放弃努力,但这个世界实际上并不是有趣的,人的生活也从未有过阳光或者期待之类东西,实验成功就继续不成功就重来,生命不就也可以是这样的吗。

喻文州这样的,也已经在阳光和黑暗的边缘踩着了啊,即使知道这人已经是蓝雨的首席,可以代替叶秋的人必然也干净不到哪里,他却下意识地想让对方更浅层地,如果有可能甚至是浮皮潦草地触碰这最深刻的黑暗,或许立场不是很重要,他也不知道什么就算是背叛,而他所做的仅仅是为了住在地底下的研究员可以安心地追求他们想要的东西,他想要什么他却不知道。

曾经他想要制作出最强大的神经毒素让那些害死父母的凶手都以一种最痛苦最扭曲的方式死去,后来他发现他们还是都没有活到自己长大的时候,再后来他想踩着弱冠的尾巴放纵一次,结果不知不觉就独自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了,杀戮背叛或者所有看上去不对的人并不能使他真正开心起来,而他需要的光明和灯火源头似乎已经大多耀眼到让自己畏惧得退避,他想把自己的房间装修成阴暗的最深处,想给自己安上一盏微弱如萤火的灯,他想那就够了。

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着他走上一个露台,是他们这次任务所在大楼的最高点,从这个风声不大的角落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在脚底流泻,像是无尽的河流又像是青色的静脉在雪白的皮肤下跳动,张新杰想起今天是元旦,本来是个美好的日子不是吗,可是他们却在这里,虽然也不能说这里不是什么好的地点,但他们确实都是被时光的洪流推着裹挟着往前走。张新杰没想过回头看,实在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可好看的,他想喻文州是想过回头看的吧,然而他没办法。

远处的广场放起一簇一簇烟火,看上去有点像是动脉大出血,或许这样比喻有些不近人情,但张新杰确实觉得鲜红色并不适合这个时候,他们都非字面意义上的亡命天涯太久了,他并不是很想要让自己在结束任务或者是离开实验台的时候还要面对血液的颜色。

漆黑的夜幕上七彩斑斓的烟火渐次炸开,把整个天空装点成奇奇怪怪的颜色,他苦涩地想这就是自己远离的光影远离的红尘,这样的生命又用什么意义来诠释,但软弱地这样死去又是父母所不愿意见到的,因此他只能在这里麻木而充实地向前了。

他沉默地望着前方已经开始播放倒计时的屏幕,一边想着资本主义社会果然还是热爱享乐的,下面那么多人蜂拥蚁聚都是为了什么,他不太想知道也觉得没必要知道,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只有两部分,应该做的和做了没用所以不做的吗,但是他做的到底有没有用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意义又算什么。

在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到十五秒的时候喻文州突然靠近,张新杰没反应过来却凭借着身体本能地一把把对方反手按在了电梯井的墙上,一阵有点凉的风吹过来,他看见喻文州无奈地笑了下。

“既然这样……也好,那么,hour,我喜欢你,你愿意让我叫你honey吗?”

烟花炸开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传来,似乎一瞬间被推着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张新杰想着他其实是算不上是喜欢不喜欢对方的,他就是空虚得没办法。喻文州没有叶修那么光明让他退缩,那么就他也是可以的,他没有拒绝他的打算,他就是不想让对方马上伤心,即使自己以后终究要拒绝他进一步的要求,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母亲说的,让他与之分享成功喜悦的人,难道已经到达他的身边了吗。

张新杰波澜不惊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

他们相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总有一天要分离了吗。


武陵春·春晚
作者:李清照(宋代)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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