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铃

时常摸鱼,偶尔爆更

【喻张喻】十年生死两茫茫

卷四 章三 十年生死两茫茫

我曾经认为你死了,而死和活着又有什么不同的。

喻文州走出唐柔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未到正午,太阳还只是单纯的灼烧着皮肤而没有实际的温度,因此他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没什么燥热的实感,这种从表层渗透的温暖实际上还让人很舒服,喻文州活动了一下肩膀,听见脖颈处骨头清楚地“咔嚓”一声。

他向后山走去,因为要去墓地,他挑了联盟后门出来,顺着一条小路爬上山。树荫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喻文州循声看过去,发现有只松鼠站在树丛里举着两只爪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

“噗。”喻文州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他也不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有时候开心起来挺简单的,只要忽视了自己所有的问题并且相信自己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

这个状态说好听点叫豁达,说不好听就是心大。

但他还没有心大的资本,整个联盟的注资责任有一大半都扛在他身上,剩下一点是黄少天的,算来算去还是他的,并没有什么用。

但喻文州决定放纵自己两个小时,在坐上飞机之前不再想和工作有关的问题。

联盟的墓地是搬迁以后建起来的,很多石碑下面都没有骨灰,有的连衣服都没有,毕竟初期血肉横飞的事件常有发生,说朝不保夕都是好听的。喻文州没经历过他们更为残酷的前几年,他不是联盟创始人,又大部分时间都在幕后注资,对初期惨痛的情况了解不多,后来跟着出任务也是辅助,没什么大伤亡。然而自己也是混迹各大黑色势力之间的,类比一下也能知道谁比谁强到哪里去呢,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联盟死得还算少的。

这里埋葬了防卫部的间谍和保镖,医疗部的随队医生,技术部的研究员还有很多隶属于联盟的科学工作者,他们的墓碑密密麻麻排在一块明亮的林间空地上,在阳光照射之下并不显得阴森反而有种温暖和宁静祥和的感觉。

或许逝者和生者灵魂彼此理解,因此并不觉得孤独。

石不转的衣冠冢在一个略微阴暗的角落,这是喻文州在寻找他五年未果之后心灰意冷为对方选择的地方,他知道石不转喜欢阴暗隐蔽的角落,因此亲手把对方的资料埋在里面。

因为石不转除了联盟后来给他整理的资料,什么都没有留下。喻文州甚至没有他的照片或者礼物或者一件衣服,他看上去就像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如果没有人记得他的话。

他在那块朴实得除了石不转三个字以外别无他物的墓碑面前找了块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吸收着从土地里翻上来的能量,身下的土地很温暖像是一个怀抱每个人都归于尘土,因为这个喻文州坐在地上有时会回想起他从未知道名字的父母和养育他长大的喻老先生。

他抱着膝盖,自己知道这样看上去有点傻,身上穿的不是标板溜直的西服而是白衬衫黑色运动服裤子,这让他更舒服一些。他摆了个放松点的姿势,毕竟这里埋葬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长辈或者同辈,看到这种不是很绅士的坐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能活过来嘲笑他,如果真的活过来他反而还会觉得挺好。

喻文州说,“石不转,我来啦。”

意料之中的没有声音,如果有声音那就可怕了,喻文州轻笑,这种感觉很熟悉。石不转走之前他们在一起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果喻文州想他就去实验室门口坐着,石不转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管他,就放他在那里看,连对话都不多。石不转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他除了必要的话全都不说,碰巧喻文州的对话被他包括在了不必要对话里,于是其实他们并不比别人更熟悉多少。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太单纯,觉得时间那么长,即使自己比别人寿命短,离最终的死亡距离还是很远的,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浑然没想到每一个存在于生命中的事件都不是必然和理所应当。

石不转总是要离开的。

很久以前当他发现石不转悄然离开只留下那封不知所云的书信时他悲痛欲绝,他认为自己痛失所爱并且被人抛弃,现在想想他甚至无法确定石不转爱过他。

喻文州觉得地面上有了些凉意,阳光晒在他后背上也没能让自己变得温暖一些。

他第一次表白的时候知道石不转不喜欢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现在一样强大的实力,名义上蓝溪阁全部属于自己,私下里大家几乎都认为他是标准的富二代花花公子,某些人甚至觉得他坑害了喻老先生把他置于死地,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即使在黑道上他的风评也不算很好,比他优秀的人一大堆,他没有任何优势。

那个时候石不转已经是联盟创始人,拥有绝对强大的技术水平,行事风格爽利不拖泥带水,潇洒得像古时候的侠客。联盟还是个半黑不白的组织,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价值观基本上曲,喜欢石不转的女生多数是唐柔那样专业技术过硬的女战神,因为联盟的职业组成,这类人还真就不在少数。而喻文州那个时候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装作很有经验很强大的样子,实际上内心自卑又虚无,他设定的目标已经以一个出人意料的方法达成,除了生存他没有什么努力的理由。而生存因为强大班底蓝雨的存在而变得容易起来,他看上去是执掌大权的蓝溪阁董事长,内心里还只是个渴望温暖和引导的小孩。

少年都有慕强的心性,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进入联盟所在地,出的第一次任务就是和石不转,第一个了解的人也是石不转,他把对方看作一个为达目的能够真正的不惜一切的高精尖技术研究员。在他少年时期他把石不转当做神明崇拜,慢慢长成了仰望的模样,或许这段关系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但是自己愿意还能怎么样呢。

现在自己强大了,从内在和外在都不再跟随着石不转而生长,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念,不再认为石不转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这时开始反思他以前做出的判断。

首先就是,他真的爱过石不转吗?

喻文州靠上了墓碑,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大理石轻抚他的脸颊,从土地接受能量一直都是最好的办法,而那又是石不转的墓,是喻文州的灯塔。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石不转不羁到几近放纵又严谨到近似残忍的性格,然而不可否认的就是每个人都曾经望他如灯塔,尤其喻文州。

这个人,他曾经是自己的信仰是自己的目标,是自己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各个方面,他所追求的不仅是这个人而且是这整个的生活态度和处事方法,那份永远从容不迫又干净利落,在各式势力和关系之间周旋而片叶不沾身,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什么。即使因为这样的性格石不转最后离开也是悄无声息的,喻文州在难过之余也觉得那就是他想要达到的人生境界。

所以当偶像的滤镜加在爱人身上,或者说爱人的晕环加在偶像身上,谁又能最终分得清哪个才是自己的初心?

喻文州想,自己从来没有和石不转说过这些。

如果说石不转是教会了他成长,张新杰就是补全了他的人格。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他不能否定石不转在他生命里的作用,即使他没有纯粹地爱过对方,仅仅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当这样一个人曾经走过自己的人生,陪伴自己那么长的岁月,他早已成为生命历程的一部分,如果否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就相当于是否定了自己的那一段人生。

他确实曾经做过傻事,也受过创伤,实际上很多时候石不转的漠视让他不由自主地怀疑人生并且更加自卑,这样的基因一直留存在他脑海深处从未消失,或许这样的人就是一个树立在那里让人无法忽视也望尘莫及的存在,亦或者是石不转本来没有那么美好只是自己主观的感情修饰?

都不重要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他在前二十年里曾经认为石不转走了再没有人能够让他舒服地与之共度余生,而张新杰成为了上天给予他的礼物。

张新杰让喻文州知道了真正的执着应当走向何方,让他补全了自己思想上那点狭隘和不成熟,即使张新杰没有那样高的知识水平和战斗能力,他的心灵无疑是非常强大并且光明的。

如果说石不转是在困境中爆发的长期无法排解的坚忍,张新杰就是在接连不断的挫折和不算顺风顺水却也没什么大灾大难,然而被自然科学拓宽了视野所以格外宽广温和。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张新杰说知情权是给予伴侣的必要权利,对自己的爱人没有必要隐瞒。对方还说除了自然科学,其他领域没有绝对的对错,每个做科研的人都有普及科学的梦想,但是不能为了获取理解放弃科学本身的原则。

一点一滴都是对生命本身和每一个生命体的敬畏。

充满智慧的科学是从人出发的,是为了塑造人,完善人,而不是为了毁灭人,复制另外的人,张新杰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这一点,而石不转那条充满他研究成果的毒素恰恰相反。

科技的进步有可能是对既有世界的巨大背叛,其完全可能包含着与现世不同的价值观。这种对新价值观的排斥甚至可能使科学家本身遭致毁灭性的摧残,比如被烧死的布鲁诺。石不转和张新杰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此,有时候喻文州觉得张新杰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的石不转,成长到积淀已经足够深厚的地步,却依旧保存着初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要做到最好。

曾经对石不转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崇拜,却从崇拜开始,那是没有欲望的纠缠,是实力的靠近,喻文州曾经努力站上和石不转同样的高度,不知不觉超越了自己设定的终点,发现自己想要追逐的早已离开了,心灰意冷之下闭上眼睛很久不睁,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他只知道现在他抬头,看见更高的地方有人看着他微笑,走下云端来到自己身边,束缚着他不去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牵着他的手让冰凉透明的指尖触碰温暖明亮的前程,拽着他越跑越快,维系着他的理想,在每一个需要做出选择的节点提醒自己总有梦想不忘初心,不知不觉可期的未来光明而美丽,已经长成了铺天盖地的模样,像救世主的光芒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让他感到比醍醐灌顶更加透彻的顿悟。

如果说石不转是他的灯塔,张新杰就是他的同路人。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作者:苏轼(宋代)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
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作者有话说

其实后来挺讽刺的……我说过喻队和张副很多推测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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